浩哥从大城回来

01

每年春节，浩哥从遥远的大城市回来，除了带回些稀奇古怪的物品，还带有你侬我侬的情事。

我们最喜欢听浩哥讲，讲他和女人的故事，一直讲，一直讲，讲到口水逃到下巴休息，津津有味。

浩哥说，他睡过的女人千千万万，却没有一个勇敢地睡过他。这也是他至今未娶，也没人敢嫁他的致命理由。

有一次，浩哥在网上约了一个聋哑女。她已婚，刚生孩子不久。不幸，孩子他爹有家暴惯例，天天与酒相约，穿肠而过，酒后必骂，必砸。

聋哑女没有可依赖的人，受了酒徒丈夫的委屈，只能抱着孩子哭，又不敢大声，往往把头埋在襁褓里哭，像弱小的婴儿在拥抱安慰她。

浩哥认识她，是在网上，一个非常非常偶然的机会，浩哥听她倾诉了一个长夜，第二天硬着头皮勉强上班。聋哑女从浩哥那里得到的不止是精神关怀，还有男人的温存。

一来二往，聋哑女觉得浩哥人不错，想见见他，浩哥也觉得她可怜，想实打实地抱抱她，安慰安慰，仅此而已。当然，浩哥不知道她是聋哑女，因为网恋，都靠的是打字。

约她出来的那天，吓着怕人的雨。她目送丈夫，和酒友一起搂搂抱抱，热情走向外面，而后便偷偷地抱着孩子，果断坐车回了娘家。她曾经不止一次，和娘亲说，自己受了丈夫的欺负，娘亲也不止一次劝她说，像你这般聋哑，又没什么本事，跟了你丈夫，能吃香能喝辣，还想怎样？

她家里有三个姐妹，她是最小的，娘亲自然管不了那么多，爹无情地撒手去世了很久，都这么大了，该谁来管管娘亲，才是硬道理。

娘亲不会多问，只管照顾外孙。她趁机溜出了家门，向浩哥约好的房间飞奔而去。

当下见了面，像胶水碰了胶水，立马粘在了一起，不分黑夜与白昼。如五指山下困了五百年的孙行者，遇见西天取经的唐三藏，异常稀罕，又不敢大胆而放肆了。但她确确实实感受到了，这个世界有男人的美好。

下床时，窗外的雨也停了，夜色也深了。浩哥从外面买了两份杂酱面，在喂她吃面时，浩哥才知道，她是个聋哑女，浩哥不由自主地抱着这个身世可怜的女人，紧紧地，没有松开的意思。

只是，第二天凌晨，浩哥就悄悄穿好衣服，逃走了，随后，连号码，账户，都换了。

我们内陆人听到此，都认为浩哥无情无义，不是人，还说他胆小鬼，害怕那个嗜酒如命的醉汉。

浩哥没有反驳，随我们怎么说。他只是觉得，聋哑女虽可怜，却渴望更多。在拥抱她时，就能体会到她骨子里的巨大能量。而这种需要，恰是浩哥远远做不到，也满足不了的。所以，他无声无息地走了。

需要太强，满足不了，往往迎来压制。如果有如果，他相信自己也会变成她丈夫的模样。

所以他只能相信，聋哑女会把孩子抚养成人，然后孩子会给酒徒老爸，养老送终。

浩哥说，“有些人，能活成庸脂俗粉的正常样子，已属不易。过了，便是伤害。”

02

今年春节，浩哥没有回来，更没有带上他的新情事，炫耀着讲给我们听。

不是我们内地人保守寂寞，活该唱《单身情歌》，是浩哥的风流成性打开了一个世界的门，很多人被领进去便没有回头。

所以，在没有浩哥的那段日子，竟有人偷偷地打听到了他的下落，世上真有这样百无聊赖的人。

原来，浩哥留在了南方过年，当然，谁也不会在他那，蚊子都挤不下的黑出租屋里过年，下个饺子还得在屋门外搭个火，闹心。

他在哪儿？浩哥出现在一个温馨的女人家里，围着女人的爸妈过，像狗一样，跪舔在他们面前拜年，然后是两个大大的红包，足够抵上浩哥俩月的天价房租。

浩哥无论什么时候也没这么猥琐穷酸过？今年是怎么了？去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内地人也跟着像被打了一记耳光，渴望着浩哥雄起。

热爱打听消息的人，终于没有白忙，原来浩哥把当地一名刚高中毕业的酒店女服务员，给搞怀孕了。女孩非要生孩子，浩哥说不能生。

虽然刚认识时，浩哥说她清纯动人，她说浩哥温柔体贴。

这会儿就翻脸了，女孩竟将丢脸的事，告诉了她爸，也只能说给她爸听了，她十岁时，妈就和别的男人跑了。那天，她爸带一群人，和浩哥在一个茶馆谈。浩哥，像当年关云长单刀赴会，只不过，浩哥太怂了，茶还没凉，就被坑了五万块钱人民币进去。

出了茶馆，浩哥就后悔。分手费，五万呐，多少月的房租啊？就这么没了？！可他面对的是一群人，一人一口吐沫，能把浩哥给淹死了，能活着出茶馆本身就不错了。

浩哥咬咬牙，想是想通了，不过也汲取了不少教训，他总想着，女学生单纯好骗，可她们一旦倔起来，能强得要命。

现代社会，人虚，多半是熬夜熬的，钱虚，自然是经不起花。五万块钱能摆平的事情，仅此一件而已。浩哥还有很多事情，急等着用钱，比如说今年回家过年，压岁钱，份子钱，礼品钱，请吃请喝的钱……

带女学生出医院门口时，浩哥揉了揉疲惫的眼，去小商店买了盒烟，硬包装的，尽管他从来只抽软包的。

和女学生好聚好散后，他犹豫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今年还要不要回家过年？

一阵寒风吹来，凉嗖嗖的，貌似有雪花在飘，像撒钱。

03

钱花都花了，光可惜是没用的，硬着头皮挣，才有出路。

经朋友介绍，浩哥第一次做网约车，给别人做司机，搞代驾，从中间赚取微薄的服务费，弥补家用，若不这样，浩哥眼看着真要到天桥上乞讨了，那是上辈子也不敢想的事情。

有天很晚了，浩哥的车还没有熄火，恰好抢着一票，约到了一个刚下飞机的女人。

浩哥油门一踩，跐溜一下，到了机场。又是搬行李，又是拉车门，殷勤备至。女人不高，倒也苗条。

女人上了车，安全带没系上，浩哥就开始左青龙右白虎，喋喋不休，有话没话地找茬，女人素质很高，勉强着应付他几句。

当浩哥知道，她是硕士毕业，立马起敬，连踩油门也温和了不少。硕士毕业相必肯定是单身，因为社会人对此物种有个“雅号”，称灭绝师太。

偏偏不，人家有男朋友，这次回来没打招呼，男盆友不知道。浩哥一听，不乐了，自己刚刚失恋，又遇见个给别人制造惊喜的女人，气不打一处来，嗡嗡一个发动机颤抖，七拐八拐成了一拐，送到了家。

女人要求浩哥搬行李到家门口，才付账。浩哥不吃城里人那一套，再说你男朋友又不是不在家？我又不是谁的男人？于是，他把车门一个遥控锁，俩人瞬间进了冷库，冰天雪地也冻着。

最后，还是女人更怕冷，温柔相劝，还答应给他双倍服务费。毕竟是给男朋友制造惊喜，总不能坚持到家门口了，被一个司机给撕泄气了，这一路算是白熬了。

浩哥一听服务费，还双倍，瞬间来劲儿了，没来得及点看微信收款凭证，就扛着行李，像新郎扛着新娘入洞房，噔噔噔，上了楼梯。

过了一会儿，莫名其妙，他又扛着下来了，玩儿呢！原来只顾高兴，忘了问几单元，几零几号。女人在他身后捂着嘴乐了，笑得不难看，关键是服务费双倍，现在，浩哥不管看哪个女人都有西施小姐姐的影子。

行李到了门口，浩哥护花使命完成，也该拍拍屁股走人，总不能代替女人去抱她男朋友吧，还嘴对嘴地亲，想到如此变态场面，浩哥一溜烟，没了影。

点火后，浩哥左右右左，走到了半路，仿佛得到了神的指示一般，他想到了什么，赶紧摸口袋，从上到下，竟然不见了自己黑出租屋的钥匙。要是真丢了，今晚变成企鹅也要冻死在车里了，搞什么网约车，整整一个车棺材，赶紧掉头原路回去找。

谢天谢地，到单元口，他找到了，像宝贝儿一样握在手里。正要走，隐隐约约，从冬青树枝丛中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声，先是一个激灵，闹鬼不成？

鬼片里，作死的人，一般好奇心都强烈。凌晨一点，浩哥蹑手蹑脚地顺着哭声要去完成一次作死。出租车闹鬼的故事，他也听了不少。想到此，他咽了口吐沫，咬咬牙关，弓腰张开双臂，以备随时射出肾上腺素，撒腿就蹿。

操！怎么是她？！浩哥倒吸一口冷气，差点跳进树枝丛中，被万剑齐发了。

这个女人，浩哥明明送她上楼了，难道是行李上了，人被落下了，浩哥能背行李，怎么能背女人呢，又不认识，授受不亲。按理，这时候，她应该在男朋友的温柔乡里迷路了才对。

硕士女趴在浩哥的胸口哭，什么眼泪啦，什么眼屎啦，什么鼻涕啦，左摸摸，右摸摸，不一会儿在浩哥胸口完成了一幅杰作。

想想，硕士女挺可怜，大老远回家一趟看男人，还带着惊喜，不料，恰逢男人一场不堪入目的嘿咻。绿帽子，比绿巨人还高。她的气上来，想跳楼，打开楼道的窗，好高呀！又把腿缩回去了。只能一个人跑到楼下抱着自己哭。

当晚，浩哥带硕士女到自己的黑出租屋打地铺。人家在研究所上班，什么酒店没住过，非得跟一个捡破烂的蹭跳蚤。

就像她跳楼时，嫌高。此时，她嫌孤独。

04

春节，硕士女带浩哥回家见父母，时薪高达一百块人民币。代价是他必须扮演好男朋友的角色，哄父母开心满意了，若不然，随时退货。

也许浩哥真就有挣白吃白喝钱的好命，母亲热情着慌下厨，父亲大咧着忙劝酒，完了还有双红包，简直碰了财神爷的大肚腩。

晚上，母亲铺好了双人床，硕士女方才感觉，入戏太深，瞬间害怕了。年轻人谈恋爱，且都不是小孩，睡一起有啥？老一辈人也没个正经的，可能太寂寞，盼着早抱孙孙。

夜深时，浩哥硬着头皮，在俩老的注目礼下，胆战心惊地进了硕士女的房间，衬衣领儿还有酒味刺鼻。

没啥好说，打地铺！浩哥为了钱，认了，忍了。睡到半夜，冻醒了，迷迷糊糊，他翻身上床，待要进硕士女的被窝时，一声尖叫，灵空一颤。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黑出租屋，以为睡姿不佳，又睡掉床了。

这一叫，醒是全醒了，可酒劲儿上来，少不了一些胡话，“起来陪陪我嘛，不信你，就不信你荤腥不沾？！”

啪！一声巨响，像夏天高墙深院里拍蚊子，一把恨手下去，想立马见血，与蚊子的尸体，痛快。

滚在地铺上的人，像耗子见了猫，跐溜一下进了被窝深处，安静了夜。

该来的还是来了。

硕士女的男友冷静地坐在浩哥的正对面，浩哥的手臂，蛇卷她的蛮腰一圈，动作亲昵自然。

男的说，“我所里还有人，珊珊你回来吧，研究项目都给你做。”说话时，他目光闪烁，玩躲猫猫。

硕士女说，“你当我是什么人？庸脂俗粉吗？可笑！”

浩哥把松开的手环抱在胸口，无名地忍不住，“哈哈……好笑，真好笑，跟钱过不去？咯咯咯……”

硕士女怒骂浩哥，“庸脂俗粉都不如！”

男的眼见无望，便站起来要走，门口有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向他迎来。定睛一看，这不是给浩哥怀过孕的女学生吗？！……

看他们两个手挽手，纯真美好，亲密无间的样子，浩哥撇撇嘴，碎碎念，“呸！庸脂俗粉！”

前两天，浩哥回来了，手腕上多了块金灿灿的表，没有新的故事可说，他只说，他累了，想在老家成家了，不想出去混日子了。

我们盯了盯他的眼角纹，一条，两条，三条，都瞬间明白了。

听了那么久，盼了那么久，是不是轮到我们到大城之城闯一闯了，去吗？不去吗？

–END–

浩哥从大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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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By 月上三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