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后的北方天气,说下雪便飘起了雪,起先,三两粒细如沙面,不知不觉雪花密实起来,于大吉家的院里忙的热火朝天,于大吉带着皮帽,穿上带毛的棉猴(背心),看着在院里穿梭的人群,他们单衣单裤,依旧不停擦汗,他们正往外扛粮食、抱酒坛。
发根在一边说:慢点,别滑到。
话音未落,扛粮食的小伙脚下打滑,险些摔倒,于大吉手快,过去扶,已经晚了,小伙肩扛的粮食跌落在地,小伙很快爬起来,他满头大汗,笑着说:管家,咱这地特邪,说什么来什么。
发根:我天天说天下太平,它也来?
小伙扛起粮食,笑声洪亮:没准,太平马上来。
于大吉:仓库里还有多少粮食?
发根:已搬走三分之一。
于大吉:停止搬运,马上出发。
发根:好咧。
于大吉:雪天路滑,你和车队要小心,到了地方,马上派人回来报平安。另外,告诉栾老板,兄弟们的棉衣棉裤马上运到,兄弟们少不的耐心等两天。
发根:帮主,我刚才去东头看了,大妮正张罗,今天能运走。
于大吉:这些衣服可是弟兄们穿上上战场打仗的,可不许用黑心棉。
发根:帮主,放心,大妮把关严格。
于大吉走出门外,毛驴车队望不到头,车上装满粮食,为便于伪装,盖上枯干的树枝稻草玉米杆,每辆毛驴车前后两名押车人,
于大吉对发根说:走吧,一路小心。
发根对于大吉拱拱手,随车队远去。
雪越下越大,灰蒙蒙的天空似乎预告,我要下个够,院里的大树,房檐,地面的脚印很快蒙上一层雪,于大吉不由祷告:但愿发根此行顺利,但愿栾老板带领的部队,象他说的那样,打过长江去。
栾老板是于大吉为做戏装行头,大妮介绍认识的,大妮是何大麻子花10块大洋买来的四川媳妇,何大麻子在小煤窑做监工,折磨人有的是办法,何况女人,从他嘴里说出的名词足以吓的人尿流,什么挑脚筋,剜眼珠,后庭柱,在于大吉眼里,这个人和汤老烧绝配一对
。
何大麻子人高马大,骡子样壮实粗犷,日本人掌控煤窑时,他却不䎬软,拿钱干活,其余免谈,心里憋着股气,你个狗日的小日本,不怕累断你的短巴狗腿,跑到俺家来耍威风,吃俺的,喝俺的,住俺的,用俺的,还杀俺的人,俺就不信,你能永远横行在俺家,何大麻子利用监工身份,暗地做过许多搞小日本的事,说起来虽是小来去,但也让他们不得安生:夹断电线,在汽车经过的地方挖陷阱,让他们的汽车轮陷进去,费工夫拉出来;炸药扔进哨兵的岗楼;后来,何大麻子发现,这样做事代价太高,小日本拿无辜的矿工撒气,何大麻子渐渐认识到,只有把这帮不是人的鬼子灭掉,方有国人出头的日子,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
日本人终于滚蛋,关于这段,何大麻子从不向外人提及,继续做他的监工,也许,因为他敬业的缘故,四十多岁才娶媳妇,外人看来,何大麻子是不折不扣的魔头,流氓无赖,有人说他是汉奸,好人家的闺女谁敢嫁他?
何大子娶媳妇那天,惊动了乡邻,大家纷纷去看热闹,出于好奇:谁家闺女吃了豹子胆,敢嫁这个魔头。
新娘子的辫子蛇样盘在头顶,小巧精瘦,肤如凝墨,面似青果,满脸严肃,身穿藏青色衣裤,黑布鞋,白袜子,这身打扮让众人吃惊,新娘子盘腿坐在床中央,谁也不看,有轻薄之徒仗着三天不分大小去闹她,她瞪眼,然后,甩过去响亮的耳光,那人捂着脸去找何大麻子,何大麻子随即给那人一脚,哈哈大笑:果然是我的媳妇。
何大麻子高兴的太早,大妮过门后,毫不犹豫的收拾他,两人一个回合,何大麻子服软。那天,因为琐事两人从口角到掐架,大妮打不过他,操起菜刀,往何大麻子头上砍,何大麻子伸头不躲,大妮的菜刀削掉他半个耳朵,这回,何大麻子真怕了大妮,按大妮的话来说,男人,一次干净利索的收拾他,女人的日子今后才过的顺当。大妮手巧,刺绣、缝补、做鞋,与村里有共同爱好的女人成为朋友,与周边裁缝成为相识,大家免不了相互介绍生意,切磋手艺,于大吉的戏装听戏班里人说起大妮,找到她,她毫不含糊,请教栾老板,于大吉拿到戏装后,满意程度五颗星,非要感谢大妮,大妮说是栾老板的功劳。
和栾老板没有深交,听传言他是搞大事的,做衣服的裁缝能搞什么大事?于大吉心想,后来,栾老板找他借粮食,筹集军装,于大吉觉的这个人不可小看,爽快答应,他认为,栾老板这样的人,不会赖他这点东西。
回到屋里,丫头上来接过他的帽子,为他掸去身上的雪花,温暖的房间让他远离寒冷,丫头搬来脚凳,他坐在躺椅里,双脚舒服的踏在凳上,看窗外飘雪,暖洋洋的瞌睡上来,正想打盹,有人来报:汤老烧来了。
于大吉精神振奋:有请。
来者是汤老烧,身边的小姑娘是荷花,见到这两人于大吉心里明白汤老烧的来意。
汤老烧在门外用手帕拍去身上的积雪,她怕冷,厚厚的大衣,把矮小的身体裹成棉球,荷花单衣单裤双手抱着臂膀,嘴唇冻的发紫。
于大吉:汤老板,风天雪地,来这不容易,咋不让我去接你。
汤老烧:那怎么行?于帮主,我给你送货来了。
于大吉故意装傻:什么?
汤老烧拉过荷花:看看,还是个雏,知道帮主要求高,我查的严。
于大吉看着荷花,直点头,对身边的丫头说:把她带到后院先安顿下来,回头再说。
汤老烧:慢着,帮主做生意从不赊账的。
于大吉打着哈哈:对对,你要多少钱?
汤老烧:这个货是上上等。
汤老烧伸出双手正反一翻。
于大吉:一百?
汤老烧:哎约,帮主,您这样的派头,加个零都不多。
于大吉:我没听错,加个零,一千?
汤老烧:帮主果然是个明白人。
于大吉:按照咱们之间的交情呢,按说这个数目不算多,不过,你要是把九朵花给我送回来,我再加个零。
汤老烧的屁股像被弹簧弹出,从椅子上跳起来:你是说,一万?
但是,她很快泄气:可惜九朵花前些天掉河里淹死了。
于大吉吃惊的大叫:九朵花死了?
于大吉大喊:把账房先生喊来。
汤老烧莫名其妙:帮主,你这是干什么?
账房先生夹着账本快速来到房间,听候指示。
于大吉:你把我和汤老板关于九朵花的账目念念。
账房先生带上老花镜,扯着公鸭嗓,一字一句念起来,这些账像一面镜子,清清楚楚,汤老烧听的浑身不自在。
于大吉:九朵花这次从你眼皮下跑到王化儒的床上,我还没给你算这笔帐,现在你把九朵花害死,凭这条,我告你图财害命。
汤老烧:天地良心,我可没害她,是她下雨天出门没留神,失足掉进河里,我很难过,毕竟,她是我养大的姑娘。
汤老烧抹抹眼睛,不知道有没有挤出泪水。
于大吉:我告诉你,你今儿不来找我,我还的找你,算你聪明,我也不追究九朵花给我造成的损失,这些账目到此为止。
说完,于大吉起来伸个大大的懒腰:汤老板,还有事吗?
汤老烧眼看于大吉这样把自己打发,这才叫偷鸡不成反而蚀把米,她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半晌说不出话,想发作又不敢,刚想出门,于大吉喊住她:我这有个女人,你要不要。
汤老烧:好的,你还不留下
于大吉:不错,不过,你给我送来最好的,作为回报,你知道我于大爷不是那种喜欢白占人家便宜的人。
月儿双手被绑,带了出来,和先前相比。人瘦了许多,深凹的眼睛,愤怒如火焰喷发,把汤老烧盯的浑身发毛,她拔出月儿嘴里的毛巾,直点头:嗯嗯,哪里人?
于大吉:南边来的。
汤老烧:南方人,这可是稀缺货,我要了,于帮主,开个价。
于大吉:什么价不价的,你带回去,等赚钱再说,算我答谢你今天的跑腿费。
汤老烧心里的不快转眼消失,这笔买卖虽然没赚到钱,可是不算折本,这女子带回去,保不准又是个九朵花。
月儿听说把她卖到妓院,死活不愿走,
汤老烧:你最好乖乖跟我走,我比不得于帮主好脾气。
汤老烧当着于大吉的面,从后腰间拿出钢丝鞭,刷刷两下朝月儿抽去,月儿痛的刚要喊,汤老烧再次用毛巾塞住她的嘴:走吧,路上乖点,我会好好疼你。
于大吉看汤老烧和月儿的背影在风雨里走远。
账房先生:这不是便宜她了?
于大吉笑道:等着瞧吧。
汤老烧带月儿回到她的地盘,奇怪的是,这个冬天的雪下起来没完没了,一连七天,都没停。
这天,汤老烧正在化妆镜前涂口红,警察带走她,妓院里的姑娘都恨她,没人理会这件事。
早上,大雪依旧的飘,外面响起敲锣声,有人喊:游街啦!姑娘们跑出门,只见汤老烧被五花大绑,头上戴顶纸糊的帽子,上写杀人犯,汤老烧身穿囚服,早没有往昔的花哨,脸上依稀有伤痕,在各类罪犯的男囚中,她是唯一的女人,非常显眼。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游街的路线选择汤老烧的“工作地点”,以及路过“迎天下客”,猴子早等在门口,看汤老烧这群人过来,汤老烧走过他门前时,猴子说:老板娘,过两天我去看你哦。
踩着深深的雪地,汤老烧脚步蹒跚,突如其来的监狱生涯,令她没有防备,歪子亲手负责她的案子,审讯之前向她宣布其罪状,其中有条谋财害命,命案中牵扯王二太太、九朵花,还有汤老烧记不清楚的姑娘自杀,逃走等等,罪状审讯之前拟写好,汤老烧开口辩解,身后两个狱警,不由分说,把她反手吊起,这种手法是汤老烧在她的妓院里对不顺从女子常用的方法,其中一人控制绳索的上升高度,越往上升,双臂上提,疼痛不堪。
汤老烧不停叫屈,于是,她随身带的钢丝鞭被没收,狱警好奇的说:这种钢丝鞭,我还是头回见,
歪子接过来,用手一摸,手刺出血,问汤老烧:这把鞭子上有不少姑娘的血吧,我劝你还是早点画押招认,省的吃苦头,不划算。
汤老烧:老总,你行行好,我真的冤枉。
钢丝鞭打在汤老烧身上,她惨叫起来,脸上的五官完全变形,不知道此时此刻的汤老烧,能不能想起被她毒打的那些姑娘的惨叫声,那时候她听到这种声音的感觉是悦耳动听,那些姑娘被打的皮开肉绽后,身上留下永远的伤疤,从此听她指使。
钢丝鞭抽打在她身边,火燎般的痛,加上她年事已高,几番折磨,身体很快垮下来,只得承认为她量身定做的罪状,在监狱里,没人来看她,她有些愤愤不平,这群没良心的婊子,不少是她从小养大,如果没有老娘给你们这条生路,兴许,你们早就饿死了。
游街之后第二天,猴子带领一帮姑娘来看她,猴子为她带来一篮子红枣,说是补血,让她保重身体,姑娘们妈妈叫的异常亲切,说是等她出来后再领导她们,这多少让汤老烧心中得到安慰,等猴子带姑娘们走后,汤老烧结突然觉的不对劲,连忙把红枣掰开,里面塞进泥土,她疯狂的连续掰开,全有泥土,还有一条蚯蚓爬出来,汤老烧气的浑身颤抖,把红枣全部倒出来,这时,她的身子僵立着,不一会,直挺挺倒下去,当狱警发现汤老烧时,已经没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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