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键盘侠

【短篇小说】键盘侠

下班高峰，地铁上座无虚席。

形形色色的人匆匆忙忙，每到一个站点就会下一批再上一批。诸多乘客形成了一个人潮涌动的汪洋大海，地铁门一打开就有无数股的人流一涌而进。

亦如那泄洪的水库，闸门一打开，里面因连雨天而暴涨的水流顷刻而出。

一个穿着蓝色破洞牛仔衣的年轻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挤上了地铁，他庆幸自己年轻力壮，是最快上地铁的，所以居然得了一个座位。

那座位还是温热的，留有上位乘客的体温。要不是他行动快速，这位置早被旁人抢了去。

“牛仔衣”的旁边是一个中年大叔，那大叔头发油腻腻的，一粒粒细小的头皮屑爬在湿挂面似的脑袋上。黑的头发，白的皮屑，看起来对比鲜明。

挨着“油头大叔”的是一对情侣，俩人在相互“咬耳朵”。他们说说笑笑打情骂俏的，那女生似树懒般半个身子挂在男生的胳膊上。

就在地铁门既要关闭的最后一秒钟，一个身穿蓝色工服，头戴黄色安全帽的民工跨步进来。

民工身上沾满了黑灰色的油污，他左手提着一个蓝格子的蛇皮袋子，右手拎着一个粉色塑料桶。桶里面装满了杂物，一堆衣服里杵出一只牙刷来，好似探出头来的毒蛇，格外显眼。

民工正好站在年轻情侣的旁边，“树懒女”皱着眉头，用空出的那只手掩住鼻和口，满脸嫌弃的神情。

“喂，你往那边站站，你弄脏我的裙子了。”“树懒女”忍不住的道。

民工听了这话，脸上尴尬不已。他想离“树懒女”远些，无奈在人挤人的地铁中半步都迈不得。

“臭死人了！”“树懒女”跟男友抱怨，她那男友伸出右脚使劲踹了下民工的蛇皮袋。民工看了一眼没吱声，周围的人也注意到了。“牛仔衣”悄然打开了手中的摄像头，对准了民工，俨然一副要看好戏的样子。

好在民工很快就下地铁了，他们并没有发生大的争执。

“牛仔衣”继续低头刷着手机，忽听到他对面座位上有人吵架的声音。

原来是刚上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理直气壮的要一位女性给他让座。

那女性大概三十出头的样子，脸蛋圆圆的。她身材略显富态，一个人占的位置几乎顶的上那一对小情侣座位面积了。不过此刻小情侣在闭眼小憩，也不知道是真休息还是装睡。

“现在的年轻人，一点教养都没有！你爸妈是怎么教你的，教出这号东西来。”“白发老人”骂骂咧咧，说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圆脸”女性听到老人骂的肮脏话都牵扯到了自己父母，于是和他理论。

“圆脸”女性开始挺有礼貌，对老人解释说自己是高龄孕妇所以才没让座。

“什么高龄孕妇，不想让座就装孕妇。胖成那个样子跟猪一样，饲料催的吧！”老人说话格外难听。

有一个小伙子就要下地铁，他提前站起，把座位让给了“白发老人”。那老人坐下来隔着几个乘客，探着身子对“圆脸女性”不依不饶的骂个不停。

圆脸女性开始回击，谁知道这下白发老人骂的更加起劲，甚至欲要站起去打圆脸女性。
挨着牛仔衣的油头大叔劝说了两句，那白发老人把那大叔也捎带着骂上了。

圆脸女性委屈求全不再吱声，白发老人唾沫星子横飞嚣张跋扈至极。地铁上乘客很多，却无人再为圆脸女性说半句公道话。

牛仔衣把手机悄悄对着白发老人和圆脸女性，把这一切录了下来。他首先发到了朋友圈，然后又发到了微信里的各种群中。

白发老人终于到站下地铁了，又涌进来数不清的乘客。

上来一个戴眼镜，留着短发、穿着长款黑色羽绒服的女性。她来回的不断走动，似乎在向乘客推销着什么。

地铁上这类的推销实属常见，有的人继续低头玩手机，对她的话充耳不闻。稍有礼貌的乘客便会对她摇摇头，摆摆手之类的。

“牛仔衣”原本看也不看眼镜女，不过他听到了吵架的声音，马上就抬起了看手机的头。

“臭逼，你知道吗，你就是臭逼！”一个穿银灰色羽绒服的年轻人，腋下夹着黑色的皮包，他在骂眼镜女。

旁边一个斜挎着背包的女性看不惯眼，她质问银灰色羽绒服男：“你怎么骂人，我问你！”
银灰色羽绒服男马上冲着挎包女骂：“因为你也是臭逼。”

“你是不是爷们我问你！”挎包女回击。

“让你们一边滚去，听不懂是吗？”羽绒服男在骂人的间隙还不忘低头刷手机。

“她惹到你什么了，你不会好好说啊！你凭什么骂她啊”挎包女试图给羽绒服男讲道理。

“我他妈的摆手了没看见吗，傻逼！”羽绒服男继续骂人，然后再低头刷手机。

油头大叔偶尔抬头观看一下“战况”继而又把目光投到手机上面，其实他两耳直直竖起，暗中听着战况。

“你凭什么骂她啊，骂人你怕不怕折寿！”挎包女反复跟羽绒服男说着。

羽绒服男嘴里一边骂着傻逼，手里一边划着手机。

被骂的眼镜女一直没有吱声，她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然后把手机放在耳旁听着。

羽绒服男忽然从眼镜女手上夺走了手机：“怎么，你还报警啊？”

眼镜女伸手向羽绒服男讨要手机，羽绒服男态度嚣张，一步步逼近眼睛女，颇有些伸手打人的前奏。
眼睛女伸手抢夺手机，却没成功。

“你还跟我动手呢！”羽绒服男猛推眼镜女。

“你再报警试试，臭逼娘们！”羽绒服男挥着拿手机的那只胳膊，威胁道。

眼镜女追着羽绒服男讨要手机。

“给你？你他妈的等着。臭逼娘们，一群外地逼。”羽绒服男嘴里仍然在喷粪。

“你本地人了不起啊！”

这句话一出口那羽绒服男气焰一下子又涨了一尺高：
“操你妈逼，臭逼娘们！”

在他们争执期间，地铁上的乘客仿佛都已眼瞎耳聋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般。聊天的继续聊天，玩手机的继续玩手机。

羽绒服男忽然往地铁门那边靠近，眼镜女担心着自己手机，对他紧追不舍，两人再次发生肢体冲突。

“别逼我打你，你知道吗？”羽绒服男继续威胁。

他们的冲突加大，语调增高，吸引了一众乘客的目光。不过乘客也只是观看而已，就像欣赏一部影视剧。

地铁停到了一个站点，羽绒服男让眼镜女下地铁，然后才还她手机。

眼镜女没要到手机不肯下地铁，没想到羽绒服男猛地一把将眼镜女推下了地铁，眼镜女的手机也被直接扔了出去。

地铁门关了，羽绒服男嘴里继续骂着“傻逼玩意”，手里继续玩着手机。

他们争执时间不到三分钟，而牛仔衣已然把事情的全部过程都录了下来。

除了牛仔衣，地铁上其他的乘客也或多或少录下了“证据”。他们把视频发到朋友圈，传到各大网站。

众网友义愤填膺发动人肉搜索，誓要找出这一渣男，还和谐社会一个公正。

牛仔男也跻身于有“侠义之心”的网友之中，当羽绒服男最终被警察所捕，牛仔男心里沾沾自喜，要不是自己录下了证据，正义哪会这么快被伸张。

牛仔男坐在电脑前，在键盘上噼里叭啦打字，痛骂羽绒服男。

在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就是传说中的侠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