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林里的树被风吹动,发出了沙沙的声响,树梢上方飞过几只乌鸦,发出了骇人的鸣叫,缓缓地落在了树枝上。
漆黑的夜晚略显阴郁,四周没有半点人气,但无形中仿佛有一阵又一阵的野兽低吼在附近若隐若现地蔓延开来。
阁中弟子似乎早已习惯她的行踪不定,诗云接连失踪数日,阁中依旧有条不紊。
第三日深夜时分,有人敲了敲临水阁的大门,差人送来了十箱金叶子却并未署有出处。
陆嘉柔与韩玉听得守门的下人回报,急忙套上了一件外衣,快步走出门口查看一二。
“这些是?” 陆嘉柔疑惑地看着几个大箱子出神,神色惊讶莫名。
“先把东西搬进去,我再和你细说。” 韩玉警醒地看了看四周,未见有人出现,便赶紧催促她清点好数量,如数搬进阁内。
陆嘉柔一头雾水地将十箱金叶子记入账内,又找来了几个信得过的弟子将金叶子收进了仓库。
“到底是谁给我们送来的金叶子?” 陆嘉柔见韩玉好像知道什么,便不解地问道 。
“某些富贾子弟送来的呗。” 韩玉得意地瞥了她一眼,又仔细地将四周检查了一遍,小声地凑到她耳边说道:“估计是雇主遣人送来的买命钱,所以都是金叶。”
“你说什么?!”陆嘉柔一愣,连忙紧接着问道:“买命钱?”
“你不知阁主设了悬赏榜么?”韩玉反问,不时又得意地向她炫耀:“姑娘说你性子太软,做不来这些,所以才让我做的。”
见陆嘉柔仍是一脸迷茫,韩玉略有些无奈,却仍是十分得意:“姑娘放出给大家的都是些简单的,银钱也不多,顶多只是叫姐妹们多赚两盒脂粉钱,更何况阁中姐妹哪有那杀人越货的能耐,自然比不得我们姑娘。”
“究竟做的是什么,竟有十箱金叶子之多?” 陆嘉柔难以置信地翻了翻账本,看着韩玉。
“自然是替人处理掉那些个麻烦事了。” 韩玉谨慎地对陆嘉柔说道,并示意她往后最好当作不知,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事。
“先不说别的,我们姑娘不见踪迹已有数日,该不会遇上事了吧?要不...派人找找?” 陆嘉柔一听,不禁惊慌失色,连忙开口问道。
“我们姑娘不一向如此么,那本事哪里要我们来担心?” 韩玉漫不经心地应着,瞥向了别处。
“当真...不派人找找么?” 陆嘉柔担忧地问道。
“应该不必了吧,你叫人在江阴各处候着,若人回来了,便趁早去接可好?” 韩玉想了想,便随意说了一句打发作罢。
陆嘉柔瞧着韩玉从自己面前走开,心上仍是担忧,却又觉韩玉话中有理,便只好低着头回去又将诗云的房间又收拾了一遍,巴巴地等着人回来。
虽说诗云惯爱随心出走,丝毫不比夏砜棱省心多少,但她却时常留有书信,好叫她们心安,而今竟数日未差人送回一只纸鹤,不禁叫陆嘉柔心中喘喘不安。
每日过府求药的人,往来不断,但纵是千金贵物,却鲜少能有得偿所愿,满载而归之徒。
这日临水阁门外来了一位而立男子,身后负着一副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位七十岁的老妪,神色颇为痛苦。
“有人吗?!还请阁主大发慈悲,救救我家老母吧。” 男子见有弟子迎着贵胄出入,忙识趣地趁贵胄走后,忙放下担子上前死死地抱着其中一个弟子的腿,轻易不肯撒手。
“诶,这... 你们看,这事应当如何?”
“你们赶紧去请两位掌事来料理此事,莫叫他在这门前丢了我们的脸面。”
几个弟子见罢,不禁面面相觑,忙差人入内请人,余下那人便蹲下身子,安慰着男子,细心地将老妪照看了一遍。
不过一会的功夫,陆嘉柔与韩玉便放下了手上的活计,不紧不慢地往门前走来。
“这是何缘故?” 韩玉嫌弃地上前瞥了眼担子上的老妪,捏着嗓子说道。
“你这是做什么?老人家一路舟车劳顿,怎能置之不理?”陆嘉柔忙将欲要说话的韩玉拦下,上前牵起男子柔声说道:“不知这位大娘所犯何疾?”
“我与老母一路行乞至此,籍以勉强糊口。前几日有位路人给了一斗米粮,我家老母用过后,便成了这般模样,连日里呕血不止,我沿途询问了许多大夫,皆说无法医治。” 男子说罢,语调微颤,情绪颇为激动。
“如是疑难杂症,兴许姑娘还愿一瞧;可若不是,姑娘定不会管她死活,更何况如今姑娘不在阁中,收他入府作甚?” 韩玉见陆嘉柔有意收人,便赶紧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拽住了她的手。
“你怎么这样?无论如何,也不该如此晾着人吧,赶紧先将人抬进去再说。” 陆嘉柔心生不忍,挣脱了韩玉的手,忙叫人将他们带了进去。
陆嘉柔上药房取来了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了一枚莹蓝色的小药丸塞进了老妪的口中,强让她咽了下去。
“我们阁主今儿不在,我取了一颗丹丸先替老人家稳一阵,待我们阁主回来再替老人家好好看看如何?” 陆嘉柔将母子俩安排在了一处厢室,柔声说完便退了出去。
“多谢小娘子周全,此恩没齿难忘。” 男子双手作辑,眼中隐隐蕴满了热泪。
陆嘉柔刚走出房间,韩玉便将她拦下,直言讽她做这吃力不讨好之举,一再好言劝她趁早将人送走,以免惹得诗云不悦。
因为宋翘楚在府的缘故,夏砜棱短时间内再不敢轻易收拾了东西往来跑,便只好带了个小铲子,在江阴郊外落脚,四处寻找相识的有趣之物。
往昔见诗云总能从这林子里采来新鲜的菌子与野笋,甚是有趣,他便也寻思着来此试试手,若运气好猎个野物带回府上,夜里也能作一顿佳酿。
深夜里,这林子四周隐隐漫着一层薄雾,不禁叫人觉得有一丝丝凉意。低矮的植物丛里沁满了晶莹的露珠,沾湿了他的裙边,连带踩着湿润的红泥地,污了楼里小姑娘为他新纳的新鞋。
说来也怪,这日夜里颇为黑暗,沿途没有光亮,偏又叫这公子哥儿半道迷了路,在林中兜兜转转硬是折腾到了半夜。
没有鸟啼虫鸣之声,附近静谧得吓人,隐隐听得一阵又一阵若隐若现的低吼,仿佛四周早已有猛兽藏身,正候着猎物驾临。
“这是什么声响?” 夏砜棱正似无头苍蝇一般没有了方向,听得声响这才不禁望着远处传来声响的方向自言自语。
夏砜棱循着声一路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脚步极轻,生怕被附近的野兽盯上,但他却依旧耐不住好奇,私心仍想着猎一头回去,也好做一番炫耀。
他虽想猎上一两头林里的野兽,却不知这声响非是来自寻常野兽,而是许多形态骇人的魔物,连肢体都不似一般野兽,可供食用。
几只似同螳螂一般的巨型大虫在附近游走,苍蝇一般地眼睛不住地打转,在四处寻找着猎物,尖细的六只肢干似六把利刃,刺穿途径所遇的一切生物与死物。
“我的娘喂,这啥玩意。” 夏砜棱吓了一跳,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躲在了一棵参天大树之后,屏住呼吸,再不敢大声言语。
十多根肢干密密麻麻地穿插在林中,与树叶摩擦出淅淅索索的声音,直教人落下满身鸡皮疙瘩。
夏砜棱心中后怕,寻思着找路折返,无奈自己早已迷失了方向,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只好东躲躲、西藏藏,避忌着那东西行走。
一阵急促的呼吸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忙将四周都寻了一遍,心中着急,忧心这林中尚有旁人。
他心思自是良善,忧心旁人遭了这魔物霍霍,赶紧警惕地四处打探,尽力寻找一二。
“你费神找个什么劲?人在这呢。” 听得有人声,踩得脚下枯叶发出清脆的响声,诗云睁开眼睛,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凭空小声嚷道。
“嗯?!怎么是你在这?” 夏砜棱循着声响望去,那急促的呼吸声恰巧便是诗云的,此时正卧在一棵参天大树下歇息,便赶紧走了过去。
“你动静小些,莫要叫那些个玩意听见,否则它们两个獠牙钳子一张,把你撕得稀巴烂也不出奇。” 诗云无奈地伸手将夏砜棱一把拽下,匍在树根旁。
“这些是何物,你又为何在此?” 夏砜棱小声地问道。
“异种的魔物,原是循着我来的,天亮便好,等天亮了它们自会消失不见。” 诗云喘着气,阖眼细语。
“你这又是何故,怎地如此落魄?” 夏砜棱好奇地将她打量了一遍,忙从怀里掏出一瓶急救用的伤药,眼神再三在她身上盘查,生怕有所纰漏。
“杀了人,不慎沾了一身的血气,不知路过哪里地方招惹来这么一群魔物,竟沿路追到了此地。” 诗云费力地瞥了眼附近游走的魔物。
“你自己可还安好?” 夏砜棱盯着她看,一身蓝衣沾满了大片的血污,不禁开口关心她身上是否有伤。
“人倒是没事,只是累个半死,竟不知能图个啥。我呢,在这休息一会,打天亮以后,自己便能回去,不必劳你费这个神。” 诗云阖眼听他说话,回这一嘴倒是十分不客气。
“我带你回去不就完了,何必这般致人于千里之外?就算满林魔物又如何,难不成我夏砜棱连带你出去的本事都没了?” 夏砜棱听罢,有些微怒。
“随你欢喜。” 诗云冷声回他:“现在林中有四只魔物,光是那锋利的肢干便有二十四条,你有这这能耐一一避过?”
“打兴许打不过,但逃跑却不成问题。” 夏砜棱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怒气褪了不少。
“你这夜里连路都瞧不见,怎么出去?”诗云见他这般,不再理他,只是闭目养神了一阵,由得夏砜棱嘚瑟。
夏砜棱听罢,得意之感又被她浇灭了不少,只好沉默不语,静静地在旁坐着,神色略有不忿。
又过了几个时辰,天色略见月白,夏砜棱小眯了一会,瞧着光亮了些,终是能瞧见路了,再一侧头瞧了瞧诗云,人竟已眯着了许久。
夏砜棱见罢,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心头暗自窃喜,竟蹑手蹑脚地走到诗云跟前,将她搭在了自己背后,小心翼翼地背着人尽挑着光亮之处行走,竟也相安无事地走出了林子,并未与这些个魔物起了正面冲突。
夏砜棱一夜未归,急坏了替他看顾着宋翘楚的苏四。辗转到了半夜,便唤起了下人,连忙外出寻人。
苏四一行寻了大半夜的功夫,仍是未见半点踪迹,直至几近日出,方才依稀见得自家公子背着个人回来,便赶紧迎了上去。
“我了个乖乖,公子这是去了哪里?怎地把阁主带回来了?” 苏四着急地举着灯笼凑到了他的面前。
“快把你这灯笼放下,可别把姑娘给吵醒了。” 夏砜棱空出一只手,忙将苏四手里的灯笼按下,将声音压得极小,凑到了他耳边说道:“你随我先将姑娘送回去吧。”
“小的知道了。” 苏四应声答应,忙跟在了他的身后,一并走到了临水阁门前。
夏砜棱隔着远远地便叫苏四去敲门,嚷得看门的下人赶紧开了门,又将陆嘉柔叨扰醒,叫她只披了件薄衣裳便走了出去,本意是招呼了下人接过姑娘送回房里,偏偏夏砜棱不依,非得亲自将人送回了房间,这才肯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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