耕牛遍地走的时候,风筝就满天飞了;风筝一飞,看到的听到的嗅到的,都是春消息。
放风筝大多是在暖意洋洋的太阳下,脸上拂过乍暖还寒的风,伴着哞哞牛叫声醒来的情思,借由一线风筝,抖落掉沾染了一个冬季的沉郁沉闷。放眼望去,天空不高不低,云的颜色正好,人会想象起来。那些想象往往大而无当、大而化之,却弄的心里头敞亮开阔,能盛下一切轻松,一切快乐。
从高骈的《风筝》诗,知道了夜里也能放风筝,并且别具韵致。高骈是晚唐名将,因拿下交址名振一时,又因畏惧黄巢义军不敢发兵而名落千丈,长安收复后被调任闲差,便心存不满,写诗发泄:
“夜静弦声响碧空,宫商信任往来风。
依稀似曲才堪听,又被移将別调中。”
先别管他的牢骚怪话,只琢磨一下“宫商信任往来风”,就能体验到放风筝带来的任马由缰般的逍遥惬意,就会一扫旷世的寂寥,似羽化登仙。
小时候放风筝,虽说不能象高骈那样用诗句表情达意,但那种感觉差不多吧,真的是“信任往来风“:轻松,愉快,随性,自在。
那时,我自己只会做一种类似以-色-列国旗图案的“八角风筝”。要扎制成知了样的风筝或刘海样的风筝,得去求李姓邻居“二洋人”,他是扎风筝的专家,也是做鸟笼的专家,很了不起。
因为了不起,别人相求的时候,他表现的高高在上,任何人在他面前都不可随随便便马马虎虎。我除了恭恭敬敬地叫声“二爷爷”,还得屏心静气,小心翼翼地在一边等着。等他把扎好的竹框糊上纸,再画上眼晴、鼻子或者翅膀,拴上吊绳,接上一桄线,眼皮都不抬地递过来后,我拿了就跑,跑去约上几个小伙伴,跑到“侍郎坟”前,迫不及待地把它放上天去。
“侍郎坟”是我祖上辛应亁的墓地。辛应乾,字伯符,号顺庵,明中期大臣,嘉靖朝进士,万历朝山西巡抚、兵部侍郎,告老还乡时万历皇帝特赠为兵部尚书,著有《三命全书》、《劝善录》和《官迹图》等书,万历21年病故。他的墓地神道,是我儿时的游乐园;墓地封土,是我眼里的大山。到了清明时节,“大山”上长出一层青草,我就坐在上面放风筝。
大人们说,清明节前的风又平又稳,最适宜放风筝;一过清明,风就乱了,风筝就升不稳了。所以,清明节之前那段短促的风和日丽的日子,放风筝基本上成了唯一的户外玩乐项目。
我和小伙伴们在“侍郎坟”前,比赛谁的风筝更高、更远、更稳,花样更多。放风筝的花样,主要有“听胡琴”、“送小饭”和“拍电报”。风筝放稳后,把线拐子插进地里固定住,耳朵贴在线上听到嗡嗡嗡的声音,象拉胡琴,放的越远越高越稳,声音就越好听;“送小饭”就是弄个纸条不松不紧地缠到线上,往上一撸一送,纸条凭借着风力嗖嗖的滑到风筝上去,就象办喜事给喜主送礼一般——也就是“送小饭”。而“拍电报”,则是用食指哒哒哒有节奏地弹风筝线,想象线的那一头,有个接收的人。别看这些小花样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比不过人家时,也会心生郁闷的。
现在想来,这些小把戏小花样,其实是那个年代的孩童对生活的向往和热爱,在游乐的过程中,介入对未来的演习,也充满了对未知领域的神秘想象,是借放风筝与天语,与天交,参与天地往来。
风筝历史悠久,相传起源于春秋时的墨翟,最初是以木制鸟,“墨子为木鸢,三年而成,蜚一日而败”,鲁班改用竹子,“只凭风力健,不假羽毛丰”便轻省飞天,演变为今天的风筝。
清风如可托,终共白云飞。
风筝寄托了人类飞翔的梦想,想飞的愿望靠了悠悠然线索一条,把风筝牵扯到白云蓝天上,负载着飞天大梦。尤其是放风筝的时节,到处在生长,到处在甦醒,抬头看看,也到处是诗情碧霄的画面,想想就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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