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清欢 著
前情提要:
艺然怀孕了,问江海潮要不要孩子?江海潮找莫双颖商量,莫双颖哭笑不得,赶紧抽身。因为工作需要,莫双颖开始负责报社的新媒体团队,方婉静加入了她的团队。刚刚加入新媒体团队的方婉静在凌晨的一次采访中,遇到了江海潮喝酒喝到胃穿孔,商丽华也在医院守候。
黎明前的黑暗已经过去了,这一夜商丽华已经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中,痛定思痛地接受了江海潮在外面有人的事实。她看到江海潮也受到了老天的惩罚,胃也穿孔了,心脏也需要搭桥。够了,这个教训够了。想必他在外面的那个女人,也不愿意接收这样一个病秧子。那江海潮就可以完完全全回归到她身边了。如果这道难题一定要这样才能解,那么,她认了。
但是,有时候,命运不会因为你的退让而绕道。天亮了,商丽华准备离开去报社上班,被医生叫住:你不能走,搭桥手术今天早就得做。
商丽华昨天晚上想得好好的工作安排全乱了。关键是,她没有陪伴人手术的经验,她很害怕,她害怕江海潮进去了就出不来了。她也害怕出来后的江海潮就不是以前的江海潮了,比如会再也站不起来了,或者失去记忆什么的。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她的心总是往坏的方面想。
江海潮这个时候其实也醒了,但是他不想睁眼睛。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回答艺然的那个问题。他一清醒,耳边就响起艺然的声音:江老师,这孩子,您要吗?这孩子,您要吗?这孩子,您要吗?
如果他只是江海潮,这个孩子他肯定会要。但现在,他还是商丽华的先生、报社的老总、另一个孩子的父亲……
怎么就没有死过去呢?死过去,这个问题就由艺然自己来决定了。但是如果这话由他说出来:你自己去决定吧。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
他隐隐知道自己将要做手术。也好,现在所有的疼痛、流血,对他都是一种释放,一种平衡。他需要这种平衡。他也很喜欢这样一种状态,病人的状态,这种状态,之于他,在现在的商丽华面前,再合适也没有了。他病了,他可以不用说话。他可以不用睁眼睛。他难受。
他哪里知道,女强人商丽华现在正提心吊胆胡思乱想到不能自已。她想到一个人,这个人有这方面的相关经验。论交情,只要她商丽华开口,她一定会来的。
莫双颖看到商丽华的来电,在犹豫要不要接。那么大清早的。想着昨天晚上的惊魂未定。商丽华是查出什么来了,还是要试探什么?这么早,一定是气急败坏吧。但是该来的总是会来的,面对吧。如果她怀疑自己,怎么说呢?要不要把艺然的事说出去呢?正犹豫,手一滑,就按了接听键。
“你好,这么早啊——”莫双颖也实在是无话找话。
“颖子,老江住院了,要做手术,我害怕,你来陪陪我吧,我真的六神无主了……”商丽华在电话里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了。莫双颖大惊失色,昨天一晚上到底出了什么事,居然严重到要做手术的地步。想到人命关天,她马上问在哪个医院,什么病室和床号,莫双颖说,你别急,我马上来。
莫双颖在去医院的路上,想的是,她必须去,不管最后商丽华怎么对她,江海潮奉她为红颜知己。把那么大的事找她商量。现在他有生命危险,她当然应该站到他身边去。
这边乱成一锅粥,那边方婉静早上九点半出现在办公室里,打开电脑,江海潮的新闻当然不能写,但凌晨她采访了一个火灾的现场新闻,得赶紧写出来。本来也可以在家里写。只要稿子出来就行。但是她习惯了在报社写。可能是她向往这个地方太久太久了。
每天早上方婉静都是编辑部里到得最早的一个,她想,她妈妈当时也是这样,总是趁别人都没有来的时候,把清洁卫生做了。现在,她妈妈给老总们的办公室和会议室打扫去了,楼层里有了新的阿姨来做,但是她自己的格子间卫生,她从来都是自己打扫。她那个地方永远是编辑部里最干净整洁的。不像别的人,报纸堆成山,或者杂乱不堪。当然,她和妈妈的秘密,只有晴蓝姐一个人知道。这也是让她想想都觉得温暖的地方。
在没有人的宽敞的编辑部,只听见手指在键盘上跳舞的声音。这种感觉,棒极了。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人,玻璃房里还是有人的,一个人。玻璃房是接新闻热线的地方,里面24小时有人值班。晚班安排一个人值。以前的新闻热线是很重要的,也很热闹,多的时候三四个人一组。
那个时候通讯不发达,也没有网络和手机,读者打进新闻热线,由这里的接线员接听电话,登记线索的内容和报料人的联系方式,再根据自己的判断,把线索传到相应记者的部门主任那里,部门主任来上班的时候再分给记者线索,如果是一等一重要的,就给热线记者马上打电话安排采访了。最开始,热线记者是每人一台BP机,寻呼机的号码都会登记在报纸上,还是中文的,读者也可以通过寻呼台的小姐把信息直接传给记者,记者第一时间会联系报料人,开始采访。到后来大家都有了手机当然是打电话,发短信报料了,再后来有了网络新媒体,就在网上爆料。打进新闻热线的人越来越少,但所有的媒体都还是保留着新闻热线,并且保留着接热线的热线员。
这些热线员的收入并不高,有的甚至是完全对新闻工作的热爱把这个工作当作一份兼职,比如现在从玻璃房里伸着懒腰走出来的小姑娘,她本来就是有着模特的身材和长相,但就是读不进书,父母怕她学坏,托关系找熟人,中专毕业后让她来报社接电话。她在这里已经四五年了,因为长得漂亮,报社很多需要出镜的都是找她做的模特。渐渐,她的主业成了平面模特,也签了公司。但是她父母依然不让她辞掉报社的这份工作。觉得那都是不务正业,只有这才稳定。
她很羡慕方婉静的,所以出来打个招呼:方姐,你现在好了,如愿以偿做上自己喜欢的工作了。
方婉静问她:张佳倩,你现在不也是在做你喜欢的工作吗,平面模特。大家都很羡慕你呢。也许有一天就被哪个星探看上了。方婉影嘴在说话,手还在写稿。她这帅的样子羡慕死张佳倩了。
张佳倩悄悄绕到方婉静身后:姐,我想和你一样做记者。你看看有没有可能啊?
张佳倩是故意这么问的,她不好问别人,但她是亲眼看到方婉静由一个搞技术的到现在做记者,那么从道理上她做记者也不是没有可能性。虽然现在报纸式微,但是毕竟这是她心中的一个理想。现在也有成为专业演职人员发展的机会,一个是父母不同意,另一个她也知道那都是吃青春饭的。
方婉静停止写稿,认真打量了一下张佳倩,没想到这小姑娘志气不小,她仿佛看到几年前的自己。方婉静说,报社现在正需要人,我找机会和莫老师说一下。张佳倩嘴甜赶紧追上:好的,那谢谢方老师了,我等您消息。哪怕不行,我先做您实习生都可以的。
这样看似日薄西山的事业,还是有人如此坚定地想要加入。同样,也有人不断从这里离开。有的人离开前会主动招呼大家开个欢送会啥的聚一下,有的人走了就走了,就是位子空了而已,然后过几天,就会有新人进来。那些走了的人,因为在报社里呆过,此生注定就和这个地方结下了缘,他们命运的起伏或多或少都是和在报社的经历有关。
比如蒋星月。她当年离开报社,除了职场上的有些关系没有处理好,整个一小白外,很重要的一点,她的学历在报社受歧视。虽然一个高中毕业生就可以把一篇新闻稿写清楚,但是报社还是希望记者编辑们拥有高学历。一年一年水涨桥高,据说,他们当时进来的那批就是最后一年要求本科学历的了,后来就是要求研究生了。还要求全日制的,搞的一些记者都去读在职的研究生,怕被淘汰了。
蒋星月考上了全日制的硕士研究生,考回了这个城市。很遗憾她没有被她的第一志愿录取。被调剂过来。但她总归是考取了一个全日制的硕士。这一消息,她首先想给艾晴蓝分享。好久没联系了。她的手机都换号了。蒋星月主动给晴蓝打了一个电话。晴蓝听到她的声音很意外,星月说,她回来了,问有没有时间聚一聚。晴蓝说,你要不要去找一下周则宽,当时是个误会,他没有孩子。星月说,你怎么还是这么八婆,我挂电话了。内心却是欢喜的。
这么久,她一直不敢去想不敢去问。现在,她回到了这座城市,当初喜欢的人还在,当初的朋友还在,当初奋斗过的地方也还在。她好不容易才把人生过成了一个正常人生应有的样子,好的,她蒋星月终于可以松口气喝杯咖啡了。
关于漂泊所受的苦,都可以抹去了。看到熟悉的街景,熟悉的人,就像从未离开过。
晴蓝是拉着周则宽来的。周则宽见到蒋星月表示了热烈的祝贺。蒋星月考取的是新闻与信息传播的研究生,虽然是全职的,但是课程也不会太紧,她想如果有可能回报社兼一份职,她还是愿意的。晴蓝本来想说,那你到我这里来吧,我这里刚走了一个人。没想到周则宽更快一步:好像莫老师那里需要人,她现在做新媒体,你还愿意回去吗。我觉得这对你的学术研究很有帮助。
蒋星月倒是乐得回去。但是她也知道自己是怎么走的,回去,还回得去吗?当年的自己简直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当然现在的自己也不见得多懂事,但起码在外面风吹雨打过,才知道当年莫双颖对自己的那些,根本不算什么。还得亏当年的那些底子。不然风一吹就给吹回来了。她倒打心眼里谢谢莫老师呢。
三个人都对回不回得去打了一个问号,只有周则宽做出了肯定的猜测。他说,我觉得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
主要是老友相聚,互相破冰,吃吃喝喝。临了,周则宽想把蒋星月连人带行李拖回自己家去,问星月,你行李呢?
蒋星月说,我住酒店啊。行李在酒店。她有一些好笑,周则宽怎么想的,以为她回来就直接回他家去了?她说我马上要开学了,开学了就住学校去了。
那天晚上,大家各回各家之后,周则宽给晴蓝发了一条短信:我怎么觉得星月回来了比没有回来更远了。
晴蓝回复:其实你的变化也挺大的。是的,光顾着围绕蒋星月说话了,周则宽没有告诉蒋星月,他准备参加司法考试。他有一些庆幸,幸好没说,星月根本没有把两个人的未来放在一起。
艺然好几天没有得到江海潮的回复,她不知道江海潮是个什么意思。腹中的孩子可是一天大一天。他是过来人,不可能不知道。但是她不想给他打电话了,她已经把事实告诉他了,怎么做是他的事。这个怎么做当然包括不回复。不回复也是一种回复。好了,我知道你的态度了。艺然还年轻,凡事不会往坏的地方想,不会想着,是不是江海潮出事了。她已经想好了,这个孩子,江海潮不要,她要,她静静地,一个人,要。
那天莫双颖赶到医院见到商丽华,看到的是一夜间白了半头头发,沧老了十岁的商丽华。女人真的是经不起老。莫双颖第一眼就心疼了。就又回到了姐妹闺蜜的那个位子上。自然而然,不带半点强迫。
商丽华看到莫双颖来,就问,我能不能借你的肩膀先睡一小觉。睡醒了再和你说话。莫双颖说好的。你怎么舒服怎么来,老江这边有事,我盯着。商丽华和莫双颖就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下,商丽华靠着莫双颖,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其实也就睡了不到二十分钟,马上被医生叫醒,要进行手术前的谈话和签字了。这对医院就是常规工作,在每一个病人家属这里,就是命悬一线的事。商丽华紧紧握了一下莫双颖的手,她要莫双颖一起进去,她说她怕。莫双颖说别怕,有我,我是老江湖了。整个的过程,莫双颖一直是牵着商丽华的手,最后签字的时候,商丽华的手一直在抖。莫双颖鼓励她,你又不是不知道,医生总是把最危险最吓人的事先告诉你。
她们签完字就去病房开始准备,江海潮闭着眼睛,听声音知道莫双颖来了,他又是一惊,实在不知道这个商丽华要做什么。这么些年了,他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商丽华,商丽华就是一个大大咧咧,单单纯纯的那么一个人,她有心机,但是在感情的问题上,她又是最没有心机的一个。她就是这么坦荡直白,什么都挂在脸上。
江海潮也是一个胆小的,他干脆全程闭眼,装死。莫双颖看江海潮在病床上,内心也是难受的。她问商丽华,怎么搞成这样?商丽华哭出声来:他和别的女人出去喝酒,喝到胃穿孔,幸好有录像下来,到时候我再来会会那个女人。
莫双颖心里一格登。那天晚上的事当然和她脱不了关系,但是她不知道在她之后,还有没有别人。她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找商丽华实话当天的情况,老江遇到了狐狸精,狐狸精还怀了孩子,老江找我帮着出主意。如此,莫双颖就完全可以洗白自己。但是这样,是不是又负了江海潮对自己的信任呢。如果不这么做,如果有一天,商丽华查出那天晚上她和老江一起过,以商丽华的脾气性格,她会怎么想?
到时候,所有的屎盆子都会朝自己扣过来。那个时候,江海潮能帮得上忙吗?自己对于江海潮又算得了什么呢?莫双颖那时那刻才知道,商丽华真的是自己一个很重要的朋友,她不想失去也她。她们之间有争斗有误会甚至喜欢同一个人过,但是,她们之间的了解,信任却是一次次在加深的。至少在她这一方她是这么认为的。
江海潮被送进了手术室。他倒是宁愿下不了手术台。两个女人在手术室外却一直在祈祷。手术在进行中,江海潮的电话响个不停,商丽华一看,居然是市委宣传部打来的:你们报纸今天的大标题都错了,老江啊,你们在搞什么啊?
一把手革子老,这种事情一般都是和江海潮联系。商丽华回复:不好意思,江海潮在做手术。我是商丽华,我马上来处理这件事。
30天写部属于自己的中篇小说挑战营 18 薄荷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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