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克里斯朵夫

约翰.克里斯朵夫

“没什么特别的痛苦，活在当下，我感受到的是一种慢条斯理的折磨。”

这是约翰上飞机前和助理说的最后一句话，他在录音室整整呆了12个小时，一个音符也没唱出来，他灵感源泉并没丝毫减弱的迹象，但他现在就是不愿意把那些带给他一切的音符写下来。

“有时候还未写出的旋律会在脑子里自己响起来，现在觉得会很吵。牧濑，你其实和我一样烦躁，是吗？”

“是。”

“也一样孤独吧。”

“别说话了，睡吧，八个小时就到了，还来得及吃十二点前的饺子。尽量自然睡吧。”

他在工作室其实就困的不行了，为了能在飞机上睡好点才坚持没睡的。经历了一路子的吵闹，他还是很难入睡。起来要了杯甘蔗酒，和几个空姐聊了几句。这几个空姐全是助理安排的，不会轻易大吵大闹的，他笑的很开。起飞之后成功睡着了，断断续续做了些梦，他认为这些零落的梦就是睡得香的标志，四个小时就睡醒了，他很满足。牧濑倒是睡得很香，他没叫醒他，轻声叫了第二杯酒。

“女士，为什么飞机上不提供老白干？”

这个空姐不知怎么回答，笑的花枝乱颤，他也裂开了嘴，注视了好一会这笑红脸的姑娘。酒是色媒人，这话一点不假。他想在这飞机上多呆一会儿，和她们一起呆下去，也不错。

牧濑的生物钟真是强大到起飞，在飞机降落前10分钟自然醒了，这是约翰最羡慕的地方。他慌忙起来准备行李，把两个安保人员从隔壁舱叫起，吩咐待会组织人手开路，以防被歌迷堵住。

“大过年的，不至于太多人吧。”

“多到难以置信。仁哥找了一个我们的人充当记者，他会盯住你，你跟着他往前走就行了。”

到机场大厅前，沸腾的声音就开始炸了，门开后各种人味香水味就扑脸上了，约翰刻意把自己的笑容挂的僵硬一些，他一路走一路看着这些还没长开的女孩子，不出意料，她们冲破了安保人员的防线，一下子围了上来，呼喊，流泪，数不清的手机甚至都贴他脸上了，几个靠近他的小女孩还自觉地用手拉出一个保护圈，约定的本公司记者给几家报纸的人给堵住了，他终于还是开口了。

“几年级？才初三就泡机场啊？”

“不是，寒假考的好，家里就让我们来了，专门留着一天看你。”

“回家过年吧，真的，回家过年吧，我得回家过年了，请你们让一让。”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克制，最后三个字却是喊出来的。

他本想对这群孩子发表一下演说的，结果本公司记者这时候终于挤进来了，拉着约翰的手就往外挤，错愕的歌迷们纷纷让开道路，这次蛮顺利，40分钟就挤出来上了车，他摇下车窗，冲着人群大喊一声“求求你们，回家过年吧”。

“你这样很危险，她们一旦停止疯狂，你就会迅速过气。”

“随便吧，怎么会这样子呢，怎么会这样子。”

约翰渴望过年，十三岁以前他的节日都是在音乐强化班里或者各种舞台上度过的。大概就是十三岁那年，他一个人在当时南京演出结束，还下着雪，等回宾馆的公交车的时候，他听到站台旁边一家人正在欢笑。“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福大家新年好，我们唱歌我们跳舞，祝福大家新年好。”这是几个孩子唱的，唱的他胸闷难抑，无声痛哭。回到宾馆，父母还在吵架，这一架吵了快十年，有时候他想想也觉得辛苦。

今年，饺子，年夜饭，炮竹，烟花，还有春晚，一样都不能少，一段时间都不能耽误。他对热闹倒没什么要求，只邀请了本公司一个外族女孩央玛，原因是她不用陪家人过春节，他把牧濑他们都打发回各自家里过年了。时间刚过7点，他拉着央玛一路小跑把购物车装满。“今天来不及了，明天我们再吃现包的饺子。”他希望待会是这种情景，电视里春晚刚刚到小品，央玛站着收拾外卖和碗筷，他把一盆热气腾腾饺子端上桌，今年一定会实现的。因为去年的除夕也挺顺利，所以他很有信心。

在回去的路上，他察觉到了有人跟车，他不想因为这个影响心情，他拨通泰国的国际长途，给他的法神祈求顺利，法神许诺了，他把自己账上的几百万凑个整全转过去了。

“请赐福我今日无虞。”

应该没什么问题了，下高速的时候，他遇到交警就停了车，他指给交警说有车跟踪他，年轻的交警没有什么特别的办法，直接招手让那个车开过来，对方一下子露馅，约翰看到车后座的录像设备。

“央玛是藏族女孩，我带她过年是不想搅扰其他同事在家过年，你不要乱写，我今天就想好好过个年，行吗？要不过了今晚我给你发几张床照过去给你们交差吧。卧槽你还真信啊，你今天晚上干什么都行，就是别惹我生气，听到拉？我是亡命之徒，你记住，你有妻有子。”在交警的干预下，这辆车还是靠了边，他心满意足的在8点赶到了住处，这里是两个月前他临时租的，今天早上才派人来打扫。

他和央玛手忙脚乱的把东西布置好，饺子也下了锅，央玛却发现电视开不了，他悠然的看着央玛为他急得直拍电视，不觉性欲也上来了几分。饺子出锅了，他把酒到上，然后让央玛站开，把手机和电视连接在一起。

“宝贝，你得过一过平民的生活了。”

第一口饺子吃到嘴里的时候，他彻底踏实了，美中不足是打开电视居然刚好碰到他录播的歌，他想看小品，他对小品的要求极低，即使是最烂俗的爱情小品也能逗的他开怀大笑，小品结尾的煽情桥段也能很轻易让他动容，觥筹交错间，他还向央玛一一点评那些年轻歌手的优缺点。

“央玛，坐过来？”

“怎么？”

“想为你写歌。”

他很轻易就把她搂在怀里，这女孩面容普通，但眼睛却很美，他端详了一会，就吻了上去。

十二点钟声敲响的时候，他们停了下来，互相大喊新年快乐，他疯了一样的喊了几十声。央玛一开始还笑的出来，等到最后几声的时候，约翰几乎就是在喊了，这种喊叫纯粹是用声带挤压出来的，这是对一个唱歌嗓子的极大损坏。她轻轻的伏在约翰的胸膛上。

“别这样。”

“我不爱音乐，我什么都不爱。我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会有。”他掏出手机，把他在东京召妓的床照发到社交媒体上，“我等着他们的宣判。央玛，天亮之前，我都是你的了，天亮之后，你就去睡吧，我等着他们的宣判。”

“你是爱我的，对吗？”

“我曾经是爱音乐的，爱那个，带给我快乐的音乐。你猜怎么着，我现在爱过年，爱和你一块儿过年。我想天天都是过年，天天都是，爷爷抱着我不许哥哥们抢我鸡腿的除夕，爸妈也不会在那一天吵架，爷爷也不会在那一天死去。”

“你想太多了，哥哥。”

“什么？”他一把把她推开，“你管这叫想多了？那些妈的破事毁了我的一辈子，你他妈说我这叫想多了？你们把想多了当做万能的排解，那他妈谁的脑子不是一天二十几个小时都在想这些糟心事？都是，你们都是，你想一步登天，你想超过师姐，牧濑想房子买了一套又一套，那些浪女人排着队的想给我艹一晚上，老子就他妈想过个好年。你不想让我过，他不想让我过，谁都他妈的不想让我。。”自杀的念头一闪而过，立刻就把他吓的清醒了。他也没有安慰在一旁的失色花容，他拿起酒杯又放下，把手肘架在双膝上，手掌摩挲着汗津津的额头，他竭力不让自己往那方面再想一步。

“我没有想超过谁，我也有烦恼。我烦了就向佛祖说，我喜欢寺庙。”

“你呢，说说你的，你的烦恼听听。”

“我喜欢过别人，我为他的不理会烦恼，那都是上学时候的事了，我知道佛祖不会让他也喜欢我，但我向他说了，心里就会好受很多，他永远那么慈祥的看着我。”

“我向你道歉”，他搭眼看了眼手机，知道牧濑那边把他发的照片拦住了，“我爹都不如这老牧濑操心我。对了，我们去放炮竹，去放烟花吧。”

“恩，放完，我得走了。”

“什么？你扫我的兴？”

“我想去找佛祖了，我想和他说话。”

“说什么？又喜欢上谁了。”

“不和你说。”

他终究还是没有去放炮竹，他想起了那个神神叨叨的法王，比起来佛也许要更高明些，他跟着央玛去了她的住处。他现在不想自杀了，他想为自己做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