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 7月21日 星期六 多云
来凤嫁给了邻村的周大毛,周大毛的双亲都已去世,有两个弟妹还未成年由他照料。来凤脑子活络能说会道,周大毛对她言听计从,她自然而然成了这个家的老大。
五年间,来凤生了两个儿子,她觉得为周家立了大功,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更响亮了。
平日里她对着周大毛的弟妹颐指气使,吩咐他们把好吃好用的,都留给她的宝贝儿子,小心照看容不得孩子有半点闪失。
周大毛的弟弟周二毛成年了,有了心仪的对象。他看到屋内队里分配的几根木头,对周大毛说:“哥,我想拿这些木头打件家具。”来凤听到跳了出来:“不行,留着,我要给我儿子用的。”周大毛不敢吱声,二毛难过地走开了。
再过几天周大毛的妹妹就要出嫁了,二毛媳妇和他一起,去村里的服装厂找来凤。俩人说:“大嫂,你帮我们打点一下,事多人少想不周全。”来凤头也没抬说:“两个儿子等我挣钱养活,没空,你们看着简单点办。”她继续踩得缝纫机喀嚓喀嚓响 ,没理他们。
二毛媳妇生了个女儿,来凤的头抬得更高了,不时地夸着自己的儿子,活泼又聪明。弟兄俩分家,她仗着儿子是长孙,把公婆留下来的家什全霸了去,连腌菜的瓮罐都没放过。二毛夫妇叹了口长气,端着剩下的碗,站着空空屋内,婶子看着可怜送了张破桌给他们,解了燃眉之急。
来凤的大儿子学习很好,她笑眯眯地说他将来是做官的料,也不让儿子沾家务活,凡事都依着他,使他养成了骄横拔扈的性格。平时花钱大手大脚,学校里打架骂人总有他的份。读高中,家里给的钱他不够用,就向同学东借西借买吃喝,欠下了五六百元,向他要,他不肯还,竟然动手打人。这事惊动了学校和家长,来凤去学校帮他还上了。班主任找她谈话,让孩子收敛下性情,来凤说:“没事,我家儿子聪明做事有分寸。”
来凤起早摸黑,除了上班还管理了两亩毛豆。一次来凤在地里干活,老胃病犯了晕在田头,邻居扶她回家,找她儿子把毛豆搬走,来凤连忙摆手,说儿子们都是将来有出息的人,不干农活。说来儿子们倒也是十分“配合”来凤的想法,在这样的农忙季节,大儿子在和朋友聚会,推杯换盏;小儿子在打篮球,做着他的乔丹梦。
大儿子读了大专,在九十年代初村里也没几个能上大专的人,来凤涨了面子,趾高气扬。读完后大儿子对分配的工作不满意,要来凤找关系调换,来凤在亲戚中罗列一遍,找到堂姐夫花钱送礼,把大儿子安排到了县城的派出所。
大儿子遗传了来凤的活络头脑,工作得心应手。不过很快暴露了劣性,他跟社会上的混混勾结在一起,穿着警服狐假虎威,私下里敲诈勒索,捞了不少钱。他给周大毛带来了上好的香烟,为来凤买了根金链子,来凤笑得合不拢嘴,说儿子能平步青云做上大官。
一年后,大儿子被人举报,东窗事发,被抓后来凤急着找堂姐夫帮忙 ,姐夫把她关在门外,说她儿子知法犯法让他的颜面丢尽,不会再插手了。来凤几夜没睡,她辗转打听邻村的刘全在法院工作。大清早,她背了一袋土特产,敲开刘全家的门。谎称儿子喝了酒一时糊涂犯了错,刘全和下属通了电话后,让来凤带着土特产离开,以后不要再来 。
来凤的大儿子服了六年刑回来,来凤便马上忙着给他张罗对象,小儿子觉得总被他哥压着,一气之下跑去作了倒插门女婿。大儿子丢了工作,心气又高不想去厂里上班。来凤便说我们做不了官,就自己做生意。她拿出毕生的积蓄给了儿子,鼓励他好好做老板。
儿子接了几个服装单子,筹建了厂房,又勾搭上了一个小太妹。来凤喜滋滋地要为他们办了婚事,她对周大毛说,等儿子攒钱后她可以享清福了。
这话刚说没多久,服装厂经营不善倒闭了,清福倒是没享上,还揽了桩“活路”,媳妇生了个小子扔给了来凤,自己却撒手不管。夫妇俩沉溺迷赌博,即便很快输了个精光,但依然连家也不回。来凤劝他们回来上班,媳妇瞪眼说,让她打工门也没有。来凤思前想后,借了钱给大儿子,让他们在镇上开个小超市,安下心来挣钱养家。
超市里人手不够,来凤带着孙子去帮忙。生意渐渐有了起色,开始赢利。儿子手又痒痒了,又开始跟着狐朋狗友打牌,混吃混喝;媳妇去了赌场,撒手不管。来凤一个人顶着经营超市的压力,透不过气来。夫妇俩见了大钞就抓,直到入不敷出。货贺上商品不全,顾客少了生意惨淡,儿子又贷款进了货,让来凤把超市支撑下去。
来凤每天四点起床,打扫超市补充商品。赶在八点前把孙子送幼儿园。儿子儿媳一个也靠不住,她只好一个人忙前忙后打理着超市。周大毛加班加点挣钱,想把欠的钱还掉,背都佝偻了。
大儿子还借了高利贷,债台高筑,跑了。一大帮人去了来凤的超市,能搬的搬走,不能搬的砸了,好好的超市面目全非,媳妇偷偷溜了,不再回来。来凤掩面而泣,卷起铺盖回了家。
大儿子除了高利贷,还有一百多万的银行贷款。法院发来了传票,他为了躲债,已经四年没回家了。每逢过年,来凤偷偷地给他寄点钱,怕他在外面吃不好。周大毛退休了,但他不得不外出打工,儿子欠的钱得还,另外,家里还有个孙子要养。
来凤的孙子五年级了,性格暴躁,稍不如他的意,就会骂人砸东西。某天早上,来凤忘了在鸡蛋面里放肉,孙子把她往地上一推,甩了书包就走。来凤忍着痛把腿上的凳子挪开,发现一只脚用不上了力,站不起来。她爬到桌子前给周大毛打电话,估计工地上噪音大, 大毛听不见没接。她再给小儿子打,让他送自己去医院,小儿子说:“你把所有的东西都给了哥,现在找我干什么,我做倒插门,就是不想看到这个烂摊子,你打给哥让他回来。”
来凤怔怔地拿着挂了的电话,她想不明白,她的两个心肝儿子,一个回不了家,一个不想回家, 这是到底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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