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杨子依
01
我叫秋白,秋天的秋,白云的白。
我没有姓。
阿娘说我是在秋天生的,因为那天的白云特别好看,所以给我取名秋白。
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亲,阿娘也从来不许我问。
没有人知道我的来历,包括我自己。
我生长在南方的一座小镇,连绵的群山和山脚的草原就是我童年的全部记忆。
我唯一的亲人便是阿公。
在我前二十五年的平淡生涯里,我一直渴望着被爱和温暖。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让我在爱情的河流里逐渐迷失自己。
第一次见到王平嘉的时候是在Lasa的生日聚会上。
那个时候我二十六岁,是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
好在依然算是年轻的一个小姑娘。
二十几岁的姑娘在一起经常议论的无非就是谁谁的男朋友开了个什么车,又谁谁谁的男朋友带了什么名牌表。
在这样的一个纸醉金迷的环境里,爱情早就已经和钱挂上勾了。
所有人都知道Lasa谈了一个钻石王老五级别的富豪男友,但是大家却从来没有见过本尊。好不容易过一回生日,又听说Lasa的男朋友还要带朋友来,所以那天的到场的人数特别多。
女孩们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穿上性感而迷人的连体裙,裙摆露到大腿根部,放眼望去都是都是一双双白花花的大腿,格外的引人遐想。
Lasa的男朋友叫高志远,是一个年纪四五十岁的大叔。她像一个小女孩一样娇小而顺从地勾着高志远的手臂朝我们款款走来。
高志远两鬓的头发都已经发白,白色的衬衣下高挺着一个圆滚滚的肚子,走起路来活像一只摇摇晃晃的胖企鹅。
他的眼睛微微眯成一条线,见到一屋子的姑娘时笑得愈发欢快。
坐在旁边的YOYO小声忍不住低声议论道:“怎么感觉她像找了个爹一样……”
话一说完引来旁边其他的女孩的一阵低笑。她们更多的则是不屑和讥讽。
跟在高志远身后的男人就显得斯文许多,一身黑色的西装挺括的穿在他身上。修长的脸上是一种岁月沉淀的从容和优雅。
我不知道Lasa有没有听见她们的议论和嘲笑,抬头间她还是一副娇羞的模样。
Lasa见我一个人坐着不说话,便招呼着我过去。她纤长白嫩的手臂热情地勾过我的肩,我问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香粉味:“王总,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秋白,是我们这里包括我在内,最最最漂亮的姑娘。”
我有些不太习惯这样的夸奖,淡淡地对面前的王平嘉点下了头。而他也只是很平淡的看了我一眼。
唱歌的时候女孩们纷纷围坐在王平嘉的身边,我不爱凑热闹,便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听着他们动情的演唱。
Lasa大概怕我尴尬,一个劲儿的拉我去点歌,见我不愿。便扭着屁股去点歌台点了一首《知心爱人》:“秋白,你来和王总一起唱。”
我原本有意推脱,这个时候陪王平嘉唱歌无意是出风头。但是我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只听得一个深沉而温和的嗓音跌入耳底:“秋小姐,不知可否赏脸合唱一曲。”
在光怪陆离的彩色灯光下,我在众人的起哄声中轻轻地被王平嘉牵到了屏幕中间。他厚重的手掌轻轻地挨着我的,没有刻意,只觉得很温柔。
屏幕上的白色字体跳了出来,我捏着话筒有些紧张,一开始就唱错好几个音:
让我的爱伴随你直到永远
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为你担心
在相对的视线里才发现什么是缘
你是否也在等待有一个知心爱人
女音部分唱完,王平嘉对我投来了一道赞许的目光。听着身后传来的Lasa的掌声,我轻轻地笑了起来,望了王平嘉一眼,只见他正专注的盯着屏幕:
把你的情记心里直到永远
漫漫长路拥有着我不变的心
在起风的时候告诉你什么是暖
一生中难得有一个知心爱人
王平嘉一开口便深深地吸引住了我,他的歌声非常的深沉而温柔。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我看见了他高耸的鼻梁下一张稀薄的嘴唇张张合合。
一曲唱完,包间里响起了阵阵掌声。我知道这掌声大部分都是送给王平嘉的。
02
唱完歌散场的时候已经晚上一点了,秋天的夜晚还有些凉风,吹在人身上有些湿冷。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裸露在外的手臂,王平嘉走在我旁边:“是不是很冷?”
我摇摇头。
Lasa半个身子钻进了她男朋友的车里,她娇笑着对王平嘉喊道:“王总,秋白就麻烦您送回去了。”
王平嘉摆了摆手,Lasa会意立马一溜烟地钻了进去,关上车门,最后扬长而去。
“名字。”
“秋白。”
“我是问你住的地方叫什么名字。”王平嘉饶有意味的看着我,路边的灯光打在他的左半边脸上照射出他已经不再年轻的脸庞。
我连忙说道:“丽人小区。”
车子很快冲了出去,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王平嘉把车里的音乐点开,流动的音符跳跃在车厢里,是贝多芬的《悲怆奏鸣曲》。
“贝多芬的《悲怆奏鸣曲》。”
“你喜欢贝多芬?”他眼里忽地明亮起来。就像是黑夜里亮起的一盏明灯倒映在我脸上。
我拨了下头发,轻叹了口气:“以前很喜欢,但是没条件去学……”
“难怪你唱歌那么好听。”他说的很轻松,完全不像刻意夸奖。
“你唱的更专业。”
“我以前在读书时还是比较喜欢音乐的,特别喜欢古典乐。但是我父母却认为学音乐是不务正业,所以就不准我去学。上大学的时候学校有音乐社,我毫不犹豫的加入了社团,在大学学了四年的吉他。后来就再也没有弹过……不好意思,我说多了。”
“没有,做自己喜欢的事挺好的。至少活出了自己,不像我……”车子已经到了小区门口,我端坐在座椅上说道:“那个,王总……我到了,谢谢您送我回来。”
我右手刚打开车门,身子还没钻出去,左手就被一只温热的手掌给盖住了:“秋白,不要走……”
望着王平嘉暗淡而孤寂的双眸,我竟然有点心疼:“对不起,我男朋友还在等我。”我撒了谎。看着他略带失望的表情,快速地抽出自己左手,逃也似的跑回了屋子。
我扶着墙听着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我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脑海里竟然全都是王平嘉那张倒映在阴影下的半边脸。
“干什么呢,气喘吁吁的?”室友胡月月脸上顶着一张面膜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我坐在沙发上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咕噜咕噜地灌了下去。电视上正在重播着《非诚勿扰》。
“今天有没有钓到帅哥呀?”胡月月奸笑的抵着我的胳膊。我白了她一眼:“帅哥没有,大叔倒是有一枚。”
“哇撒,这么厉害。你快给我说说,谁呀。说嘛,说嘛。”胡月月来了兴致,摘了面膜,一个劲儿的揉着我。
“怎么,难道你喜欢大叔啊?”我打趣道。
“大叔也好呀,至少温柔体贴。又会心疼人,就是老了点……”
“哈哈……”说完我两都笑了起来。
03
周末的时候我和胡月月去逛商场,碰巧在女装店撞见了王平嘉还有他身边的女人。
女人正在一排排衣架上挑选衣服,我只能望见一个婀娜的背影,她穿着一身墨绿色的吊带连衣裙,一双黑色的细跟高跟鞋走在洁白的瓷砖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王平嘉坐在休息区玩手机,他看见了我,脸上显得有些不自在。他今天穿的很休闲,深蓝色的宽松衬衣,和一条黑色的西裤。面前的桌上放着茶饮,望见我进来,他先是紧紧地看着我,然后又快速地朝那边挑选衣服的女人望去,好在女人没有回头。
我知道他大概是怕我认出他,所以我只是看了一眼便打算去另一家看看。
“你觉得怎么样?”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
“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呀,你看都没看。”
王平嘉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无奈,才能让他这样唉声叹气:“穿的很称你皮肤。”
“是吗,那就要这件。服务员包起来,老公你真好……”女人娇滴滴的声音使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看见刚才的那个女的了吗?”胡月月问。
我点点头:“那个女的怎么啦?”
“她刚才叫那个都可以当她爸的人老公,我真是大开眼界了,现在的女孩呀,个个见钱眼开……”
南方的秋天总是多变又湿冷。
走出商场时下起了大雨,我和胡月月一起在公交站台等车,她男朋友过来接她回去,临走时胡月月非常抱歉对我眨着眼睛,我当然理解:“你去吧,我再等等。”
听完我的话。她这才高兴起来,使劲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然后钻进了车里。
望着那辆逐渐消失在雨幕里的车子,我内心不由得一阵惆怅。
雨越下越大,天气也阴沉下来,四五点的天气仿佛就像夜里的六七点。
公交站台的人越来越少,而我也一直等不到我要等的公交车。如柱的雨水从空中打过来,打湿了我单薄的衣裙。
突然一辆白色的宝马停在了我身边,车窗慢慢往下降了下来,是王平嘉。他一直看着我,我不知道他在看什么,我依然保持着站立的动作。等我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时,脸上顿时一阵发烫。我淡紫色的胸衣就那样在他面前暴露了出来。
“上车。”王平嘉收回视线淡淡道。
我站在原地紧紧地咬着嘴唇,脚下却挪不开半步。太耻辱了。
最后还是王平嘉下车将我塞进了车里。
车子一路往前开,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只能特别尴尬地用手捂着我的胸部。
他从后座丢给我一个购物袋,我打开看,发现里面是一件深红色的抹胸连衣裙:“等会儿前面我停一下,你去换上……”
他说的极为平静,仿佛将一个女人的衣服给另一个女人穿并没有罪恶感。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啦,心底却莫名升起一股火:“我不穿,要穿也不穿你的。”
见我生气,王平嘉狠狠地踩了刹车,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看我:“如果你想出去被别人看到你这样的话,那你可以不换。”
“被人看到也好过你明明有家室,却还在外面玩强。”我生气了。
“随你自己。”他重新发动车子。
他大概也生气了,一路上半句话都没有。车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外面的下雨声。
车子开到青草路时,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我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的是关寒樱。
“喂。你到底想干嘛?”我觉得王平嘉今天大概心情不好。
“随你怎么想。我累了,不说了。”挂了电话,王平嘉将车停在了路边,雨水不停地冲刷着玻璃,他将头迈在方向盘里。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轻轻地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抬起憔悴的脸庞,红着眼眶深深地望着我,就像一只看见猎物的猎人。
我突然觉得有些害怕。
“秋白,我喜欢你。”我被他灼热的热情给打败了,那是我的第一次,但我却觉得很幸福。
他有家庭,但是婚姻生活不幸福。刚刚开始我确实是很在意,难道我要做“小三”吗?
我在内心一遍又一遍地去问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去谴责自己,但是我还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心,我终于成为了他的情妇。
他却热衷于称呼我为——知己。
我们两有很多的共同爱好和生活习惯,我钦佩他的才干和见识,他欣赏我的细腻和沉着。
白天下班后我们一起去吃饭,看电影,围着湖边散步。
我和他这样的关系维持了三月,冬天的时候家里来电话,说阿公住院了,需要很大一笔手术费。
我哭着给他打电话,接电话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音,我顿时慌了想挂电话,但是女人的声音却在那边响起:“你以后不要再给他打电话了,就这样。”
我当然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但是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我说:“我要找王平嘉,我要见他。”
他没有见我,阿公最后还是去世了,从那儿以后,王平嘉再也没有联系过我,我也没有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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