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羡鸳鸯不羡仙

 

窗外的雪又抖落一层，寒气直往屋子里钻，苏饮然喝下一口热酒，眯了眯眼。然后他看向面前不请自来的女子，笑得有些无奈。

“修行三千年才得这般造化，等渡过天劫便是一方上仙。纠纠缠缠，什么时候才到头呢？”

女子闻言摇了摇头：“不找到他，我不会甘心的。”

苏饮然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死了。”

“你胡说什么？”

“他的身体自小便不好，灾年更是多处漂泊流浪，人的身体可没有妖那么顽强，早在几年前就去了。送回家乡时没钱做法事，恰好我路过他家，亲眼见着他棺材埋下去，还能骗你？”苏饮然面无表情，“说起来，既然离开，就应该有再不相见的准备。”

檀姣一愣，喃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会……”

苏饮然是个道士，对情爱之事十分费解，门中不是没有动了真情的师兄弟，只是能活到现在的，就只剩他了。于是他问：“你明明是妖，怎会在意一个凡人？”

檀姣闭了闭眼，想起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山神寺庙里供奉着果品，有时候她会去尝一点。等她走进去，就看到一个缩在蒲团上的影子，穿着麻布衣裳，冷的瑟瑟发抖。

那是个七八岁的少年，名叫沈录。

他身上天生带寒，夏天还好，冬天几乎熬不过去。父母也迷信，觉得把孩子弄到山神庙来，在神仙庇佑下说不定就好了。

檀姣看到他就想起自己小时候没什么法力被人追得满山跑，冬天在雪地也是难受得要死去，心里对他多了一份怜惜。

沈录抬头，看到轻轻走到面前的狸猫，眨着好奇的大眼睛把它抱起来：“你也很冷吗？”

檀姣摇摇尾巴。

后面的故事就没什么波折了，一来二去，少年长成了青年。八年前，修行成半人形的檀姣要去寻找仙药，就再也没来过山神寺庙。而青年在灾荒的压迫下，也不得不远走他乡。

苏饮然听完道：“仙药？你想成仙？”

檀姣还想说什么，被苏饮然挥手打断：“你走吧。”

妖本来就不喜欢跟道士太近，想了想还是先走了。

目送她走后，苏饮然腰间一颗蓝色琉璃珠飞出来，隐约可见其中修长俊逸的青年。

凡人的身体确实脆弱，但有了执念，连灵魂都坚韧不散。

“谢谢你。”沈录脸上是心愿了却后的平静，“我就知道，她一定会回来的。”

苏饮然咽下口中的酒，说：“你这副痴情模样倒像我一个故人。那是跟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喜欢上一个女妖精，天天念叨着只羡鸳鸯不羡仙。”

沈录笑了笑：“等她成仙，我就去地府转世投胎。”

苏饮然没说什么。

三个月后，檀姣渡劫成功。

临走前，沈录突然想起来：“你那个师兄，最后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吗？”

这次苏饮然沉默了很久，才慢慢道：“在师门追捕妖怪的时候，为了保护他的情人，主动挡下师父的紫霄神雷，被劈成了一块焦炭。”

说完后，他又笑了：“你说，如果她知道手中的仙药可以救你，她会怎样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