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邪一(一.人间)第一章

作者: 不可沽名学霸王 | 来源:发表于2017-10-17 01:42 被阅读0次

    十年

    十年之前说十年,只是一首歌的名字。

    如今,一握紧拳头,这十年岁月仿佛都嵌进了我的骨节里,它咔咔作响,痛的我不能呼吸。

    十年前,我还可以行走在阳光下,奔跑起来总觉得能追上明天,我想喝最烈的酒,我想骑最快的马,我也想睡最纯的姑娘。

    那时有尘土飞扬的操场,扩音器嘈杂的广播体操,不知刷了几遍朱红色油漆的陈旧木门,推开它,就是遮住人脸的课本与复习题。我看见写满小抄的书桌,扭扭捏捏色彩斑斓的板报,阳光从大扫除后擦的铮亮的窗户斜打进来,照亮一个个鲜活的脸。

    没有眼线,不擦粉底,宽大的白色校服,瘦弱的骨节,明媚不染事故的眼,那时我还未曾向人生卑躬屈膝,那时我还未让岁月每夜切割我溃烂的伤口,有放肆,是桀骜,棱角分明,嫉恶如仇。

    我将手中早已凉透的速溶咖啡倒掉,站起身来望向逐渐没入黑暗的城市。乌云从西北方翻山越岭而来,海城又要迎来一场大雨。雨下的越大,便越危险,它可以冲刷掉脚印,指纹,鲜血,还有灵魂里仅存的人性,就像那天一样。

    今晚,我点了54根烟,是我们那年高三一班的人数,包括我自己。想着他们每个人的脸,我对每个人说了一句话,有高中三年未说过一句话的人,有我厌恶嗤之以鼻的人,有当年瞧不起我、我也瞧不起的人,有我的兄弟,有我喜欢或喜欢我的女孩,还有我初恋,我的初夜。

    我十年没有哭过了,十年前我的泪腺就和我一起死了,它们死在了那年,腐烂,变质,化为虚无。

    可今天我哭了,连鼻涕都流了出来。

    如果他们53个人还活着,那么今年毕业十周年的聚会一定办的很风光。

    雨开始下了,雨水在28楼阳台的落地窗上荡起涟漪。我披上雨衣,将枪与短刀别入怀中,拉开窗,迎着狂风暴雨纵身一跃。

    耳旁呼啸的风敲击着我的耳膜,我听不到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十八

    我没有名字,或者说这个名字主人已死在了十年前。

    不是比喻,我亲眼见过我的死亡证明,父母也在郊区给那个我买了一块墓地。我去过几次,那儿望海靠山,像块福地,那个原本不富裕家庭尽了全力。

    每次去是去看我,也是去看我的兄弟,张胖,我高中三年都这么叫他。他常意淫班花李梦晓的高耸双峰和圆润屁股,说着说着都能淌下口水。每次我和女朋友陆雪开完房,他总舔着那张坑坑洼洼的脸,眯着一双小眼,眉飞色舞地问详细战况,为这,没少挨我的拳头。

    可这龌龊货却替我死了,碑下的骨灰是他的。

    现在我叫十八,是代号,也是名字。我很喜欢,因为作为一个“人”,我只活到十八岁。

    脚下的沥青地面碎裂、下陷,我站起身来,扯了扯雨衣的帽子,活动了一下颈部,向眼前的这城市深处奔跑起来。我常在这样的天气奔跑,我能听见身体撕裂风与空气的声音,周边的黑暗与乌蒙的霓虹飞速倒退,有那么一瞬间,我仍然觉得什么都触手可及,没有人能追上我,我只是逃不过命运。

    不,这世上有一种鸟比我快,白喉针尾雨燕。

    而那年班里第一个死掉的同学,她的名字里也有个燕,李秋燕。


    七月

    这些年,我没拍过照,也从不留下任何人或物的照片。影像是死的,它会在不经意间出卖活着的人,我只依靠我的眼睛,我的记忆。

    但我唯独留下了那张高中毕业照。

    那是我们高考前拍摄的,七月的阳光耀的我们所有人睁不开眼睛。我站在最上排的中间,张胖在我左侧,李梦晓和陆雪站在我们的斜下方。那天她们两人浓妆艳抹,在清一色素颜朝天的女生中鹤立鸡群。李晓梦还在校服内特意穿了一件粉红的低胸体恤,照相时拉开校服的拉链,这样的春色让张胖那天从未看过镜头。

    照片中的李秋燕坐在第一排最右边,她与所有人保持着距离,一张娃娃脸苍白的过分,稀疏的头发,懦弱的眼神。三年来,我与她说过的话寥寥无几,每个班级里总有这么一个人,她长相一般,学习中游,很努力,不聪明,没有绯闻,没有故事,谁也不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她就坐在那里,形如空气。

    但照完相的那天下午,陆雪抱着我的脖子对我说:“你知道么,李秋燕是个贱货。”那时我与陆雪在学校门口不远处的小旅馆里,潮湿的褥子,呛鼻的烟味,伴随着周围若隐若现的喘息声,满是情欲的味道。

    看我有些嗤之以鼻,陆雪冷哼了一声:“她出去卖,让刘云峰碰到了!”

    刘云峰是陆雪的堂哥,初二辍学了,美其名曰去“混社会”,这个‘古惑仔’的‘证词’更让我不肖。

    陆雪第一次介绍我们认识时,刘云峰曾勾肩搭背问我要过一根烟,随后他一边将烟雾吐在我脸上,一边挤眉弄眼地对我说:“没见血吧?我证明!初中时一起骑车,她流了一车座。”

    我怒目而视,他讪笑着退开。

    在陆雪七周年的那个清明,我曾远远地望见过刘云峰,曾经染了一头金毛的他已剃成了板寸,依旧骨瘦如柴,除了陆雪的父母,哭的最痛彻心扉的是他。

    雨还再下,海城的七月就是这样,天空总像被无形的手扯开一道伤口,雨水就顺着倾倒下来。每隔几天,这道伤口总要再被揭开,瓢泼的雨在这个海边小城无穷无尽。

    “仁国药业”,高耸的写字楼顶有四个大字,它们在雨中显得模糊,折射出如干枯血液般暗红的光。我闭上眼睛,将耳朵附在地面上。写字楼周围有三十四个警卫,均是荷枪实弹的武警,躲过他们的耳目很容易,真正麻烦的是这座大楼地下实验室里的几个人,如果他们还能称之为“人”的话。

    我摸了摸怀中的短刀,对自己也对高三一班的全体同学说:“兄弟姐们,我们开始吧。”


    药企

    师傅曾对我说过,“黑暗是你最好的朋友,它能掩盖你的身体,覆灭你的声音。十八,你很强、很快,可要活着,无论是在阳光下还是在黑夜里,你都要像个幽灵。

    我快速地穿梭在写字楼外围,轻松拍晕了六个警卫,其中有一个人身手不错,他躲过我背后的一击,最终让我补了一拳。我从不滥杀无辜,死在我手里的均是当死之人,至少,在我心里是。

    比如我身上这件液氧盒子里的手指与眼珠,它们的主人为“仁国药业”工作了十三年,手上沾了太多人的鲜血。我七天前在京城找到他时,他正在五星酒店里和两个年轻姑娘缠绵,我问出了我想知道的,给了他一个痛快。两个赤身裸体的姑娘发出杀猪一般地尖叫,年轻的酮体在弥漫血腥味道的房间里颤抖个不停。

    这让我想起李梦晓和陆雪,班里最好的闺蜜,她们形影不离,分享着内心的每一件秘密,而恰恰,她们两人一丝不挂的样子我都见过。

    盒子里的东西让我成功地通过了大厦的安保系统。我走入楼梯间的隐蔽货梯,只有这个电梯,才能通往地下的试验室。

    钢缆发出吱嘎的声音,我抬头望向电梯里闪烁的液晶屏,循环播放的是“仁国药业”的宣传片,“仁心仁德,国之重器”的宣传语在电梯狭小静谧的空间显得尤为刺耳。

    仁国药业成立于1990年,三十多的时间,它从一个京城小药厂成为国家市值最高的医药集团。市井都传闻,仁国药业这些年来飞速发展,是因为国家支持,它有军工背景。但商业链遍布全国各大城市的仁国药业却选在海城建立了全亚洲最大的医药研发中心,头顶的这座写字楼甚至比京城的本部还要气派。

    这座沿海的边陲小城是我的家乡。我在这里出生,这里嬉戏,我游荡过它的大街小巷,小学、初中、高中,我按部就班,那时我发誓要考上外省的大学,我要到那些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中去,我要离开这个在我心里已经开始古老风化的城市。

    而这里却成了他们惨死的地方。

    十年来,我回到家乡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无论身在何地,每个深夜我总被噩梦惊醒,梦里有海城,梦里是一张张鲜活灿烂的脸。

    在梦里,李秋燕总是攥紧我的手,她一边快速地眨着眼睛,一边用另一只手捂着被破膛的胸口,她没有哭,只说。

    “求你,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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