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循着往常的习惯,沿着垃圾桶绕到大楼的后头,时不时回头张望。
每走一步我都胆战心惊,这都源于曾经一个夜晚,它趁我不备一下子扑到我的背上,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好久才缓过神。
庆幸的是,我借着微弱的路灯,找到了正对着路口端坐着的它。
它在黑夜里一动不动,它望着我,我望着它。月光伴着星光撒在我们身上,地上的影子拉长着,交错着,一人一狗,像是与回忆重叠了。
我想试试从前的把戏,大手一挥,见没反应,又猛地拍下大腿,这家伙突然一激灵,屁颠屁颠地向我跑了过来。
好家伙!原来还记得我!
它慢慢地踱到我跟前,嗅了嗅我的气味,摇了摇尾巴,顺势一倒,露出白花花的肚子,四仰八叉地躺了下来。
这畜生,许久不见还是这么会撒娇。我笑着蹲了下来,顺时针揉捏它的脖颈。
我知道,这是他最喜欢的方式。如果逆时针抚摸,它会焦躁不安,手脚乱晃。
它以一种极不规则的方式躺着,四脚朝天,歪曲着脖子,脑袋却紧紧地贴着地面,看着甚是别扭。不一会儿却又慢慢合上了眼睛,轻轻眨巴几下,竟连眼珠也看不见了。
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暖意:以前老想着好好陪你,一直不给面子,今天终于乖了。莫非是因为太久没见才格外贪恋一刻的温暖吗?
尚且人类这种高等生物都时常无法珍惜身边的事物,更何况牲畜呢?
长长的毛发一直未被打理,几乎凝结成一根根硬条,沾满了土地的灰尘,倒有点像学生时代的拖把。我随意翻动了几下,突然见到下半身有几条长长的伤痕,暗红色,带着还未完全凝固的血迹,大腿附近的已结了痂,我伸出手比了比,还比我的手掌长出不少,看来应该是这几天才有的。
可能是和其它畜生打闹时留下的吧?我努力说服自己,若让我下次见到,必定好好教训那群“野狗”。
可是,狗的爪子,能有这么长,力道有这么大吗?
我不敢想下去。不安的思绪充斥着我的大脑。
我回过头看着它,黑色的鼻头抽动着,流下几行液滴。本以为它是感冒了,或是过敏之类的,毕竟狗鼻子湿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仔细一看,却发现这并不是液滴的源头,原来它早已醒了过来,静静地看着一切,眼里泛着泪光。
我一阵酸楚,抿了抿嘴,替它擦去眼旁的泪水。
也许是已经猜到了什么事,不然不会一阵揪心。
我呆呆地望着平时来来回回经过的小路,眼前好像看到一个个魔鬼,哦不,也许是一条条毒蛇,藏在一个个影子中。它们高高地挥舞起手臂,手上拿着根长长的东西,狠狠地砸在地上,一次,又一次,直到吃干抹净,回身吐出一口浓痰,谈笑着离开。
原来毒蛇也是会微笑的。
我定了定思绪,直起身准备离开,它还未反应过来,像是睡梦中被惊醒的小孩,盯着我发起了愣,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
又是借着月色,我们沿着小道,缓缓地走着……
不同的是,这次走到路口,它却突然停住了,任我怎么挥手、拍大腿也没有反应,只是端坐在原地,前爪抓着地,静静地看着我。
我三步一回头,心中依然抱着卑微的希望,却发现它依旧在那边坐着;我又时而佯装加快脚步跑了起来,却仍然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快到拐角处,我猛一回头,想着兴许在后面偷偷跟着我,发现它还是在这微弱的月光下呆坐着。
我挥了挥手,它侧了侧头;我又挥了挥手,想说下次再见,它却连头也不歪了。
它颤悠着抬起了左腿,我记得那条疤痕就在这条腿上,看起来有点吃力,又挺直了右腿,晃了晃身子抬起头,对着天空长吠一声,像是在和什么告别,很郑重地告别,然后就转头离开了。
我不明所以,却有种再也见不到的错觉。
那天夜里,月光透着纱窗的破洞变成一条条细银线,有四五道月光射进屋子里,停留在我苦涩的面庞上。
我习惯性地坐在床边等着它的吠叫声,时针转过了半圈,又转过了半圈。等了许久,却一直没有等到,窗外仍然一片静谧。与此同时,困意渐渐蔓延,我长叹一声,便只能先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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