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乡下有一所临山靠河的中学，建了许多年。教师宿舍还是老旧的小平房，极偶然的情况下还能在脸盆下发现某突然出现的软体爬行动物；学生寝室呢，走廊上常年积着水，鞋跟低一些就得踮着脚轻轻地过去，若有哪个急性子的女孩赶着去上课，噔噔噔地跑过去，那她身后一定伴随着站在门边女同学语带嗔怪的“做呢哦——”

教室也老旧的不成样子，生了锈的钢筋一根根地嵌在木头框里便成了窗子；桌椅也还是木制的，上面斑斑驳驳，不知道用了几代人。只有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墙上刚刷的白石灰，使得教室看上去干爽空旷了一些。但留在这的老师都不愿意走，从青年变成了中年，从壮年变成老年。在这呆过的学生也不舍得走，无论是否继续求学，都愿意在节假日回去看看，即使见不到最喜欢的那位老师，回去和看门的老爷爷打个招呼都是美的。

乡下中学里，都是附近山村里的学生，大多跟着爷爷奶奶，有手机的很少，有电脑的也少，知道的东西相对着也少了。他们简简单单的讨厌或许只是你弄坏了我新买的笔，也有可能是你昨天去告白却没和我说；那喜欢呢？便是偷偷摸摸地张望，偷偷摸摸地和人谈论，偷偷摸摸地喜欢。程昕喜欢郑怊，程昕的姐姐知道，程昕的闺蜜知道，程昕的同桌也知道。那郑怊喜欢程昕吗？只有天知道。

喜欢便会关注，动物大多会大喇喇地靠近以求取异性关注，人呢，想靠近，却是走一步缩两步，畏畏不敢前行。程昕的喜欢便是如此，在姐姐面前她会细细地说那个男生长的真好看，成绩真好，你要保密哦，然后两姐妹笑作一团。在闺蜜面前她便更加生动了，絮絮地说着今天和他对视了两次，说了一句话，吃饭时人太多他还帮我打了饭……她笑着说，闺蜜也笑着听她说。同桌呢，便是经常用手肘碰碰他，让他身子侧一些，不要挡住她看郑怊的视线。但在郑怊面前便是完全不同了。他经常性地不交作业，程昕作为组长催交作业的时候，他往往哀求地说着：“组长借我吵吵呗”，她便抽出最底下一本早已准备好的作业红着脸递给他。

在他交完作业后，便把他的作业抽出来，放在桌子上默默地靠一会。她最开心的是体育课，她会买一瓶水放在桌子上最显眼的位置，因为那时的郑怊往往打篮球回来，看到她的水便会说：“组长组长，我喝一口？”然后在她的仰视中，喝掉一小半水。接着，他又到教室后和兄弟打闹去了，程昕便把那瓶水放到抽屉最里层，珍之重之。

  暗恋有时会克制不住，因为眼神骗不了人，慢慢的，越来越多的同学知道程昕喜欢郑怊，程昕也想试一试。她找了一张在她看来最好看的纸，写了她的欢喜与爱慕，然后折成一个爱心，托同桌回寝室后交给郑怊。晚上，她辗转了一夜未睡，一会想着他也喜欢自己，一会想着他不喜欢自己。第二天，郑怊见到她还是如往常一样，并无不同，她急慌慌地去问同桌，同桌说他昨晚在厕所给了，还看着他看完呢。程昕失望了，绝望了，仿佛她的爱情还没开始就被扼杀在厕所的污秽里了。接下来的日子，她还是默默喜欢着郑怊，只是更加小心翼翼，直到初中毕业，高中入学。其实呢，同桌在毕业聚会上偷偷凑到她耳边说了句对不起和我喜欢你，她只是对他笑笑，说了句没关系。她大概懂了，又大概没懂，只是她所有的勇气都随着那份情书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