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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原来住的小区楼下有一家轰趴馆,它刚开业的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是“轰趴”,进去问了老板才知道他们是为那些搞小范围聚会或者团建的人提供场地和相关服务的,收取一定的费用从中盈利。
地方不大,上下两层楼,一楼有舞台、餐桌、冷餐台,二楼有麻将桌、台球桌、投影幕布、电脑和篮球投篮机。如果想吃热菜要自己带炊具,门口空地做。
老板是内蒙古东部锡林郭勒人,我想她一定是深知鄂尔多斯人喜欢热闹这个特性的,大老远来,开个轰趴馆赚鄂尔多斯人的钱。
这家轰趴馆的生意特别好,我经常路过也能看到过来聚会的人们在轰趴馆门口用自己带的炊具做好吃的,夏天时候多是烧烤,平时炖羊肉居多,而隆冬时候就是杀猪菜了。
杀猪菜是内蒙古高原上一年一次的全民盛宴。只在冬天有。
小雪杀羊,大雪杀猪。杀了猪要大家一起分享。
一家人或者一个家族,更有甚者是某条纽带关系中的所有成员都要聚在一起,大家共同体验一个味道,曾经每个人对菜肴的不同品位在这里空前地统一起来,由酸菜提供的有机酸与猪肉所提供的脂肪,二者中和之后滑过人们味蕾的是软硬适中的纤维与鲜香油脂的独特味道,杀猪菜给大家带来的满足最终共振为一种情感,融入了寒冷的冬天,变做一个词,叫做“分享”。内蒙古,特别是鄂尔多斯高原上的人们就这样一年一年地因为“杀猪菜”变得更加“鄂尔多斯”,又热情又细腻。
这是从立春就开始策划的一次饕餮盛宴,人们将一头断了奶的小猪精心喂养超过200斤的时候,刚好到了“大雪”时节,架起炉火,喊来亲戚好友,然后赐予这头猪最大的生命价值——杀了吃肉!
在寒天冻地的农村或者城市郊区的某个小院里,大人小孩儿围观着一场表演,是猪的生命在轮回里奉献的一次消逝转化。看完杀猪人们散去,留几个男人在院子里分割猪肉。屋子里炕上堆满了孩子,欢快地互相打闹着,老人们围坐在炕头聊着一年的大小事情,女人们在厨房忙乎着捞酸菜,浸酸菜,切酸菜,一缸的酸菜已经捞出一大半,但放在硕大的铁锅前依然显得很少,直到男人们从院子里端进来切好的猪肉下锅,一切显得和谐起来。待到热气腾腾的干捞二米饭端上桌,窗户上的玻璃已经被水汽完全密封,人们都知道距离主角出场不远了。当杀猪菜端上来,整个小屋就响起了酒杯相撞的声音,伴着欢声笑语,杀猪菜带来的幸福升华到了顶点!端着酒,干了这一年的辛苦和幸福!明年,大家还要这样聚在一起!
这就是鄂尔多斯人了,喜欢分享,热衷聚会。一年四季会以各种理由搞聚会,而不管这聚会是什么主题,聚会的最后一个环节绝对都离不开吃。
跑步的跑友跨年接力马拉松,远足的户外驴友穿越沙漠,摩托俱乐部的摩友骑行结束,民间模特队的一群大美妞参加完一个演出,都必须要再坐到一起吃一顿。不然就会感觉这次相聚主题感太强,没有了成员间的亲密感。
到了冬天,聚会就少不了杀猪菜了。
涉及官方的群众娱乐活动,杀猪菜更是少不了。
鄂尔多斯九成宫一年一度的冰雪文化节就是最好的例子,开幕式上有各种与冰雪相关的文娱表演,可最吸引人的却是杀猪菜。
现场杀猪,几大口硕大无比的锅,有好几组专门负责烹饪的大师傅,就在冰天雪地的户外炖杀猪菜,游客们端着餐具迎着香味儿站成一队,一眼望不到头。他们一边闻味儿一边排,人人有份,排到天黑主办方还会打着灯继续给大家分杀猪菜,吃完还能抽奖,幸运的人可以抽到一头杀好的猪,主办方承诺这猪绝对不低于200斤。在那一天大家去冰雪节好像不是为滑雪,就是为了这热气腾腾的杀猪菜。
冰雪节一角我曾经带一位海南的朋友去吃杀猪菜,她人瘦口却壮,吃杀猪菜一顿饭没怎么抬头。单独给她盛的一大盆,不一会儿就被她炫干净了。
吃完走的时候她说:“下次还要来!还是冬天来!还要吃杀猪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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