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兮木公子
图/兮木公子
和我一起穿校服的那个姑娘山城是如此的山城,夏冬长,春秋短。如今不过四月天,正是湖光春色的季节,夏蝉却已经开始闹着要演唱了。
近来天气都挺温煦,紫藤萝已飘飘扬扬的展着欲说还羞的笑靥了。而柳絮也洋洋洒洒的舞过了,因风而起,随风而去。目之所及,是香樟璀璨夺目的纯粹的绿,像年轻的生命,灿烂绽放着。
替换下来的旧叶宛然落下,在空中翻转、升腾,再翻转……
地上铺满的,是过去的生命。
它蓦的回眸一笑,眸光流转之间,那惊鸿一瞥,是否,遇着某个旧时?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花是如此,叶又怎甘落下?
依旧是个可爱的日子,柔情而温暖。但早晨,却得知,家中与父亲交好的一位叔叔昨日因意外摔伤身亡了。
那是一个年轻、和善又爱笑的建筑师傅。他算个房屋修筑的包工头,底下有十来个工人,在乡里声誉极好。他自己也是个有着不错审美能力的建筑师傅。说是师傅,一是因为他只是个民间的建筑师;二便是,他并不能画图做设计,所有的构造全在脑袋里,定然是算不得“建筑设计师”的。他不过三十来岁的年纪,家中父母健在、身体还不错,有一对儿子,幸福的家庭。他还经常邀父亲去河里抓鱼,或是上山布陷阱,抓野兔或野鸡。
生命如此脆弱!凡尘这端和那端,说到底,也就一线之隔。
唏嘘惋叹之余,竟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想来,也是不应说什么话的吧!
凡夫俗子的我们,谁又不是这般骄傲又卑微的活着?一切都是赐予,一切都可收回,我们不过是再渺小不过的存在罢了。
像那声声嘶叫的蝉,多年的地底生活不过一夏的存活光景。想及此,便是对它喋喋不休的聒噪乐曲也生出了理解来。生前身后如何,自是不知晓了。倒不如,尽情跳舞!
总是觉得,这冥冥之中,上苍自有安排。生命这场戏剧,喜乐半参,各有滋味。遇见的人、走的路,像是早已备好的道具,只待自己到来。不同的是,你是我的配角,我也是你的配角。
思及自身,这约莫二十个年岁里,遇见多少蝉?多少树木花草?多少个,如你一般春风和煦的人?
彼时我是那群小屁孩儿中的孩子王,她是那新搬来的抢占我们领土的女孩的姐姐。
“篱落,那个人在看我们!”
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有“属下”这般给我打小报告了。
我洋洋得意,不置可否道:“哼,让她看,我们不和她玩就是了!”
那时还年轻,所有的时光只在屋后接连的田野泥地里。不识书中玉,不明文字趣。无谓悲伤,不知欢喜。
直到在初中校园里再次遇见她—熊猫,命运的绳索才将我二人紧紧连在一起。初时,我不过是孤身一人、单枪匹马的英勇战士,她已是有着固定饭友的革命先驱。历经千辛万苦,我们终于在某个时间点顺利会师,一见如故,自此形影不离。
上的是寄宿学校,我是成绩名列前茅的宠儿,她是活泼好动的新贵。每每她欲请假外出,便向班主任报上我的名字,说“篱落要去买xxxx,老师,请个假呗!”老师总会狐疑的看她一眼,然后乖乖签了假条。即便我多次提出异议,她还是一如既往,理直气壮道“报你的名字才有用嘛!”。不过,这招也果真屡试不爽。
月末时节,最为贫困之时,便常常两人喝一杯豆浆,吃一碗饭。当然,付钱的是我,而常常浪费粮食的人也是我。
直到那日,中考的第一天,她不想吃早餐,丢下我去蹲了厕所。幼稚的小女生总是矫情得不愿落单,像往常一样,她不吃,我便也不吃。即便,那天并不是寻常的日子。班上同学陆陆续续回到教室,发现我俩没有去吃早餐,一副惊讶的模样。即便她与我说过,平日和我吵嘴,同学总会站在我这边来指责她,她很委屈,我也只是心里愧疚,却始终没有解释。当熊猫在众人的指责中哭红了眼,我才深深明白了自己的错误。
班主任不巧见到了此状,叫我们去了办公室。即便时至今日,我仍然清晰记得那时她所受的责备。而她却还是如往常一般,揽下了所有罪名,向老师说,是她不对。
“你好好考试,吃个鸡蛋吧,不然待会考试会饿。”这是从办公室出来后,她对我说的话。
君子之交淡如水。
我一直记着这句话。自此,再也不轻易使小性子。因为被爱着,所以才肆无忌惮。如今想来,竟连自己都要狠狠鄙夷自己一番。
她欠了我多少钱,我欠了她多少情,早已算不清楚了。
曾虑多情损梵形,入山又空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我自幼便是沉默寡言的性子,这些年与人相处融洽,交好的却始终不过那三两个。无疑,熊猫便是其中资质最深的一个。
遇见的时候我们都年幼,年少轻狂,曾约好一起干番大事业。见识了现实的残酷后才渐渐明了生命的脆弱与卑微。浩瀚宇宙中,我们不过一只小小的、小小的星辰。
时常回忆往事,假装自己拥有穿梭岁月的超能力。而放在眼前的,不过是一池被风吹皱的春水。年龄渐长,见识了些生生死死,心里无比清楚,我们所拥有的、是终将逝去的青春。
往日看过的风景、走过的路、爱过的人,便也开始学会小心轻放在某段幽幽时光里了。轻装简行,哪怕走再远,我也会回来寻你。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生命注定要老去,我若注定要离开。那么,愿各自安好,再见,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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