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街道总是在繁忙,每个人看起来都有一个目的地,或者急着去见什么人,人潮流动的速度和时间一样快,人潮里的人彼此陌生。
我在塞纳河右岸,市政厅右侧的十字路口,等一个漫长的红绿灯。南京微甘的烟嘴味和不远处的塞纳河让人心情愉悦,不由自主眯起眼哼起了小调,脑子里闪过最近在巴黎那些惬意的事。会说中文的法国新朋友苏 艾力克,在隐秘又别有洞天的艺术影院看中国电影,这些都是刚到异国值得高兴的事,可以稍微缓解思乡之情。
这时,我感到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我的肩膀一下,我以为是鸽子,在这种时候该有只和我一样惬意的鸽子。
“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我被拉回了站在十字路口这个现实里。没有一只鸽子飞过来。
又是来要烟的,在欧洲这两年已经习惯这些人喜欢向路人索要烟来吸,从流浪汉到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他们仿佛从不带火,也不带烟,一路向碰到的吸烟路人索要。亚洲人看起来面善 羞涩 ,总是被要烟的对象。开始出于礼仪和含蓄,给烟又递火,但是烟在欧洲的价格并不便宜,久而久之老实人也学会了拒绝。
我拒绝的很直接,“不好意思,最后一根了先生。”
“最后一根了吗?给我一根吧。”他的声音带着一点点可怜。我才抬起头,在夜幕刚降临的昏黄灯光下看了一眼他,个子不高,东欧人长相,眼神柔弱,像一种森林里来的小动物。直觉看起来不像那种故意搭讪的人,莫名的并没有刚刚听到要烟时那么排斥。但已经回答了最后一根,我还是继续坚持了刚才的回答,“真的是最后一根了。”
他的眼睛暗淡了一下,失望的表情显而易见。而我这时已经有些后悔了,想尽快走开路口,结束略带愧疚的萍水相逢。
“你知道Gucci怎么走吗?,我的鞋子坏了,想去修一下。”他没有离开,又接着问了我这么一句。由于没有给他一支香烟的愧疚,我打开地图查了一下,但路线曲折并不好描述。
“你可以用谷歌地图查一下,路线复杂,我也不能描述清楚。”然而他接下来的回答引起了我的好奇,有了一种想继续聊下去的兴趣。
“我没有手机。” 他回答。
没有手机?那他怎么找路,怎么联系家人和朋友呢?内心里有一大堆的问题,开始回忆起小时候没有手机时的生活。
“那你怎么和家人朋友联系呢?”
“没有朋友,不和家人联系。”他很自然且淡定的的回答。
这下我更加好奇了,开始了一大堆盘问。他开始介绍了他的情况,一个来自维也纳的音乐制作人,独自来巴黎旅行,去了迪士尼但好像并不是很喜欢,喜欢去博物馆找创作的灵感,有了灵感之后就去苹果体验店,用店里的苹果电脑制作和编曲。
“做音乐就像做菜。”
“做菜?”
“是的,像做菜一样,把一大堆材料放在一起炒,就做成音乐了。”
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为什么不买个手机用呢,生活会更方便吧?”我继续这样追问他不用手机的原因。
“因为丢了四部手机,买一部丢一部,所以干脆不用了。”真是个被小偷眷顾的可怜人,我在心里越发开始觉得他身上藏着很多秘密,而在这十字路口,我们也只能能在人潮里停下来,窥探到对方一点点的秘密,而后匆匆赶往不同的目的地。
“留一个instgram吧。”在漫长的信号灯变成绿色的那一刻,他要了我的联系方式。
“可你不用手机,好像也没什么意义吧。”
人潮里的人大都不会再像此时此刻这样面对面交谈了,即使留有联系方式,好像并没有太多的意义,总不如像浮萍和流水的一次相遇那样,意义都在那一次相遇里了。
最后我还是留给了他,既然他想要的话。
“下次去苹果店的时候,我会关注你的。”
“好,再会,巴黎的博物馆那么多,多找一些灵感。有时间我也会去迪士尼看一看。“
他拿着装着鞋的古驰袋子,在下一个绿灯亮起的时候,大步向前走去,不知道他是否继续寻找古驰店修鞋子。个子不高的他很快就消失在热闹的人潮里,像不知道从哪里出来拍我的肩膀一样,也不知道走向了哪里,我开始怀疑前几分钟是否与一个进行了短暂的交谈,一个维也纳的音乐制作人,不用手机,没有朋友,在苹果店制作音乐,不喜欢迪士尼。总感觉哪里出现了问题,是我的记忆吗?如果之后并没有一个音乐制作人来关注我,连我自己也没法证明曾遇见这样一个奇怪的人,因为他已经彻底的消失在人潮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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