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意会不可言传

文学与艺术，其实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所谓讲学授课，不过是传些基本的法则和技巧而已，而真正的意和道，是要靠自己去体悟的，世人谓之天赋。

庄子曰：故视而可见者，形与色也；听而可闻者，名与声也。悲夫！世人以形色名声为足以得彼之情。夫形色名声，果不足以得彼之情，则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而世岂识之哉！

意谓形色名声是外在的东西，不足以传情达意，所以懂的人无法表达，而到处讲的人其实什么都不懂。庄子为说明意只可会不可传，还讲了则有趣的故事：

有一天，齐桓公在堂上看书，轮扁在堂下制轮。轮扁问齐桓公在看什么书，齐桓公说在看圣人的书，轮扁说，圣人已死，你不过读的是糟粕。齐桓公见他居然敢对圣人不敬，大为光火，一定要他说出个所以然，否则就要治他的罪。轮扁不紧不慢地说，从我制作车轮就可悟到这个道理。

如果凿出的轮孔宽舒则轮辐滑脱难固，轮孔紧缩则轮辐滞涩难入。只有不宽舒不紧缩，才能天衣无缝，得心应手，制作出好车轮。这其中的奥妙，我只能自己体会，无法传授给我的儿子，所以我已七十岁了，好车轮还得由我亲自操刀，儿子无法取代。我现在尚在人世，都无法将道法相传，何况圣人和他们所不能言传的东西都消失了，那么您读的书不是糟粕又是什么呢？齐桓公深以为然。

现在我们有许多自诩的大师，自信满满地讲授圣人的文章思想，按照庄子“言者不智”的观点，他们多是似懂非懂之人。按照轮扁“圣人和道法已死”的观点，他们传授的多是糟粕。最多只能说是一家之言，谁也代表不了圣人最初的意和道。正确与错误之争，正统与外道之别，不过都是无稽的伪命题。所以作家许能教出作者，难以教出作家；歌唱家许能教出歌手，难以教出歌唱家；武术家许能教出武士，难以教出武术家。以所得之法，融所悟之道，或可成“家”。而此“道”来自于学识涵养，绝非师长所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