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银离开我的生活一年后,我的病好像就好了,也常常失眠,但再没犯过病。
四年前的三月,伊斯坦布尔街角的一家咖啡店里我第一次见到他。当时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门口,计划着一会儿去街边喂鸽子,他正结完账转身出去,瘦瘦高高戴着金边眼镜,穿着一件和他黑色双肩包很搭的军绿色外套。只一眼,我只看了他这一眼,这个侧脸就像施了法似得印在了脑子里,也是这一眼,颠覆了我往后很多年的生活。
再见到他是在一周后回成都的飞机上。在吃力地往行李架上塞我的行李箱时突然有人顺手就帮我抬起来推了进去,来不及等没回头的我把一声thank you说完,耳边就传来一声戏谑的不客气。
第二年除夕夜,西子约我零点去彩虹桥压马路跨年。我走到桥上的时候是23点47分,搓着手哈着气等到59分给她打电话她却叫我再等等的时候,我就预感到了些什么。
看着手机上的时间从59跳到0的那一秒钟,我收到了银发来的消息:新年快乐,小天使。
抬起头他站在彩虹拱的另一头举着手机跳着朝我挥手,趁我恍神他已经走过来把他的黑色围巾围在我的脖子上,摘下右手的黑色手套把我的手揣进他的大衣口袋里。
他最好的哥们用自己微信在商场上墙发了一句2016年我大山最喜欢一银,又抢过银的手机发了句但我陈一银只喜欢小天使。
那时候我以为我们会顺理成章的在一起。
贰/
认识他之前我偷偷的去看过精神科医生,医生说你是间歇性躁郁症,又称双向情感障碍。
我常常坐在情绪的跷跷板上,在一个个白天与人大笑极度兴奋,又在一个个深夜像一个鼓满了气岌岌可危,只等着一件事一句话甚至是一个念头来戳一下就会爆炸的气球,时而觉得自己能耐得是天上的神仙,时而觉得这个世上没有人救得了我。
医生给我开了碳酸锂和一种抗精神药,叮嘱我每天吃。
一天要吃三次,吃到第三天我的胃就受不了,闻到药味就反胃,再坚持了一天,就丢到一边不愿意再吃。
后来银发现了我的秘密。
我在凌晨三点抱着膝盖缩在床头流眼泪的时候他就过来轻轻抱住我,一句话也不说,等着我哭累了,任由我倒在他怀里睡着。第二天醒来眼睛肿到睁不开,安静却又不体面的样子像极了刚打了镇定剂的精神病患者。我怕极了醒来以后被他看到我的样子,却又只有他能安抚我。
这种夜晚正常不了半个月又会开始,白天越热闹夜晚就越不愿意和任何人有交流。我是一个身披铠甲的战士,独自在黑黢黢的山洞里和巨龙厮杀,打赢了就瘫倒在地一夜好眠,没打过第二晚又继续。
再后来他就趁夜还不深和我聊天,用新买的床头音响和我习惯的音量播理查德。他抚着我的额头和我说晚安的时候我就知道该睡了。
叁/
去年夏天,他带着一个女孩儿来找我吃饭,搂着她指着我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看她的眼眶里溢满了我从未感受过的温柔。女孩的大眼睛弯成月牙,笑容里的大方和甜美吸住我挪不开眼,伸出手说姐姐你好呀,声音甜得像夏天里的冰汽水滋滋冒着泡儿。
这是认识他的三年里他交的第一个女朋友。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我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过大起大落的情绪了,也很少再有难过得要在深夜自愈的时候。西子喝多了借着酒吧躁动的鼓点骂我,什么时候就变得这么冷漠,对什么都不关心的样子真让人讨厌。
我碰了一下她的酒杯,说是时候离开对他的依赖了。
肆/
最近一次见他是在大山的婚礼上,我路过走廊他趴在栏杆上抽烟,嘴角的笑灿烂依旧,我不知该如何开口问候,想过是否应该上前熟络地抱抱他,问他和她还好吗?却都不大合适,只好笑着匆匆跑开。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此后我们的人生不会再有交集。
后来大山告诉我,那年除夕送我回家以后,银跟他说
“她需要成熟稳重的人”
。
银河便利店在贩卖星球,我用身上所有浪漫,买到一颗流星,在过去每一个你轻拥着我的夜里,朝着你的眼睛发射,星光熠熠。我沉入你的海洋,被鱼群环绕,我望向你的心脏,我看到了太阳,我跨尽山川追寻,却不敢言半粒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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