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Q图片20160120005703.jpg
文/舒子澈
第五章 尽我思
终于，已经没了任何理由留在这里。这次的大捷早就在荀彧的计算之内，但他希望，这战役的时间再长一些。
荀彧终于知道了当初郭嘉的那种煎熬。只不过，那时候他的煎熬是因为在此停留了太久。
然而，荀彧等的那棵柳树依旧没有丝毫生机，甚至，更脆弱了不少。
荀彧的心里产生了焦躁，静下心来时他又觉得可笑起来。这种情绪什么时候会出现在他荀文若的世界里？在外人眼里，荀文若一直都是居中持重的令君，是从来不会有旁的情感的玉人儿。
可那是他的奉孝，他不能不为之担惊受怕的奉孝！
荀彧站在柳树下，盯着最顶上的那枝桠。
然而，一切……
“令君，我们该回去了。”小童儿将他的书简整理好，过来轻声催促。
是啊，军令如山，班师的时候怎能少了他荀文若？当真延误了归期，也要让奉孝好一阵等待。他是不愿郭嘉多等，也不能违抗了将令。
荀彧终究还是离开了，带着无数的怅惘。然而，女子却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并指如刀，朝那树枝劈下。
一点新绿正随之冒出，占满了，每一枝枝桠。
“我怎么会让上一世你们的悲剧，再次重演……我可是，从来都不忍，不愿……的啊。”女子笑着，静静地靠着那一株柳树闭上眼睛。但凡是这一刻闯过了，下面的事，也该顺遂些的。她只是害怕自己也等不到那一个承诺，或是在拨弄命运时就被天上哪个和自己有宿怨的神仙瞧见了，出手去阻止。
许都的祭酒府内。郭嘉有些烦躁地负手，一圈圈地转开了磨似的走。还好现在的府中也就只有他一人，否则作为谋士的他自己先乱了阵脚还不知道要怎么被别有用心之人说道。本来郭嘉那样性格也并不讨喜，不然也不至于让陈群三番五次廷诉，如今他在许都这个金丝笼子一样的染缸里，自身颇觉危险。
郭嘉也曾想过很多次，为何原本要去沙漠的人明明是自己最后竟然换成了荀彧。多少次荀彧留守后方筹备粮草，郭嘉已经习惯了自己在外奔波，每次回来见荀彧在城下相迎，心都被泡在了纯烈的酒里一样，醉人的酥软。
那么现在，换我去迎他了。郭嘉想着，心慢慢地定下来了。只要还能见面，聚少离多又怎样呢。除非这乱世终止，否则……他和他还有日子聚少离多呢。
郭嘉不怕别离，他只怕别离后难以相聚。他在颍川等荀彧等了那么多年，打听到荀彧的消息就赶去袁绍那里——他当然不是不知道袁绍的声名和风评，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只因为那里能够见到他——荀彧荀文若。
郭嘉永远都忘不掉自己去到袁绍那里的时候心里空落落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以为自己见到了他最喜欢的梨花白，端起酒壶来才发现，里面竟然是空的。
荀文若……
郭嘉耐不住荀谌等诸位旧友的挽留，就滞留在袁绍那里。虽然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在没了他荀文若的时候，他一时一刻都呆不下去。
临走，他故意神神叨叨对着所有人点评袁绍，似乎条理分明地说完就能够盖过自己的惆怅，可他知道，这依旧只是欲盖弥彰。文若，你都不等等嘉的么？你当嘉不知道袁绍是个什么货色么？不就是为了你……
郭嘉回去之后写了封信，语气之严厉，他自己看完的时候都吓了一跳。他甚至犹豫了许久，要不要当真将这封信发了出去。只是越想就越觉得他将自己丢下，一个人走得那般潇洒就让人可气。荀文若，难道你不该给嘉个解释么？郭嘉愤愤然地想着，将信送出去。他一点儿也没觉得自己过分，况且荀彧这人一向是君子的温润惯了，才不会和他这么计较。想是这么想的，可是之后他依旧百爪挠心。
毕竟已经离开他那么久了，郭嘉不知道荀彧看到这信的时候会不会怒发冲冠的呢。即便他一次次安慰自己荀彧如此儒雅大量一定不会和自己这一时心直口快计较什么，但是毕竟人不在自己跟前，他郭嘉即便是机深智远，到底不会多智而近妖地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荀彧到底心里每时每刻都想着什么。
那次是，这次在慢慢的等待里，如是。
郭嘉站起身，看了看室内的沙漏，终究是叹了口气，提起一壶酒来，喃喃自我安慰着：“也罢了！趁着他还未回来，且先痛痛快快喝一回酒罢！”他倒是想说，荀彧从来都不要自己“滥饮无度”，不过三五杯就觉得自己会醉死了耽误大事，实在小题大做得过了。
然而斟满了一杯，他看着看着就又放下了。
一个人喝酒许是真没意思的，郭嘉暗暗想着，又激动起来。如果他在就好了，自己这次无论怎样都要将他灌个烂醉才罢休的！想着荀彧醉了酒的时候那迷离了水雾的眼，郭嘉只觉得有人在自己的心底放了把毛刷，一下一下地扫得痒痒。
当郭嘉得知曹操班师的消息的时候，差点稳不住身体把手里的药打翻了去。他强忍住狂奔到城门口去迎接他的冲动，想了想还是把药一口气喝完了，这才慢慢穿上了荀彧常常给自己披上的那件黑色的貂裘，然后，对着铜镜把自己整理的一丝不苟，像荀彧就在身后絮絮地要求他的那样，将发冠戴上扶正，衣带收束打结……慢条斯理到让身后的笑死急得抓耳挠腮。
这小童儿在后头看着他，心里可是奇怪，这自家主人今天可真是与往常不一样的。不是该……想了半句，又在心里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咳，难道自己是在期待主人散漫地跑出去么？小童儿自己敲了自己的脑袋一下，走上前替他整理。
“今日你眼力见儿不差什么，走罢。”
明明心里叫嚣着快些，郭嘉的动作却不紧不慢地恰似通常的荀彧。
自己真个儿就把自己当成他了！虽然只是片刻，啧。郭嘉一头想着，仰起头展开一个玩世不恭的笑来。
搭配这一身，说不出的怪异。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