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天使报佳音
母女俩下了火车，触目所及之处是如潮水般涌动的返城人流，拥挤闷热的候车厅，拎着大包小包的赶路人，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温惠瘦弱的肩膀上背着双肩包，左手推着拉杆箱，右手紧紧地拽着小婉的手，生怕那个娇小的身躯被拥挤的人流给冲走。小婉也紧跟着妈妈的步伐，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对她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宛如进入五彩缤纷的万花筒。
这时，一位穿着整洁，面容慈祥的老人朝温惠母女巍巍颤颤迎面走来。
“小妹，你跑哪儿去了，爸爸找你很久了。”老人喉头上下滚动，混浊的眼睛透出一丝喜悦的亮光。
温惠茫然失措地望着这位素不相识的老人，下意识的搂紧小婉往后退一步。
“小妹，快跟爸爸回家，全家人都在等你呢。”老人说着上前拉温惠的手。
温惠慌忙往后退，连连摆手，“老人家，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小妹。”
突然，老人涕泗横流，嘴角流涎，摇头晃脑地大喊大叫：“我的小妹不认识我了，我的小妹不要我了……”
温惠被吓懵了，呆呆地站在原地，随着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大家唾沫横飞地对温惠指指点点，认准她是位不孝女。
温惠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旋转，这位老人的症状分明就是老年痴呆症，当年村里的洪老爹就是得了这个病导致大小便失禁，失忆，生活起居都需要人照料而被儿女嫌弃。
刚才的恐惧和茫然失措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换成对老人的怜悯：他一定是失去记忆，忘了回家的路。此刻的他该是多么无助和绝望，一个人跌跌撞撞的来到陌生的地方，周围都是陌生人，而我对于老人来说是最亲的人。如果我坐视不理，也许他会流落街头再也回不了家，从此与亲人骨肉分离……
温惠回过神来，试探性向前拉住老人如枯藤般的手，“爸，你怎么到处乱跑啊，我们一起回家好吗？”
老人立刻破涕为笑，欣喜地连连点头，像孩子一样拉着温惠的衣角。
众人见状纷纷散去，温惠将老人扶到候车厅的座位上坐下，见老人不停地舔着干裂的嘴唇，便从双肩包里取出矿泉水和面包。
老人双手颤抖地接过矿泉水和面包，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小婉迷惑不解地看着妈妈，温惠朝小婉笑笑，凑到小婉耳边轻声耳语，小婉露出会意的微笑。
温惠注意到老人身上的外套内侧露出一行字，仔细一看原来是老人的家人留下的联系方式和家庭地址。温惠照着电话号码打过去，电话那边对此感激不尽并表示马上赶到。
老人吃完面包后盯着温惠一个劲儿地“嘿嘿”傻笑着，温惠同样报以微笑，温声细语的同老人拉家常。老人虽然言语不多，但神情愉悦而放松。
半个小时后，一位神色焦虑的中年男子赶过来，他看到老人完好无损的坐在候车厅明显松了一口气。只见他穿着一件考究的黑色羊绒大衣，系着纯灰色羊绒围巾，刚毅的国字脸上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像一位气质儒雅的大学教师。
中年男子看着父亲身边那位气质温婉的女子正冲着他灿然一笑，他不觉心驰神往，心中不禁感叹：世间竟有如此女子，心善又貌美。从她的衣着打扮来看应该身处社会底层，这么年轻就独自带幼童出来讨生活实属不易，如果能帮到她就好了。
“你好！我是他儿子黄榆生，今天非常感谢你照顾我父亲，他患有老年痴呆症，经常找不到回家的路，这已经是第十次迷路了。”黄榆生微笑地望着温惠，目光里饱含着感激和歉意，“对了，我父亲没有为你带来麻烦吧，他现在只认得我，其他人都不认识了。”
“没有，我们相处得很愉快。既然你是老人家的儿子，那我就可以放心地交给你了。”温惠说完便背起双肩包，拉着小婉准备离开。
“小姐请留步，请问芳名？再次感谢你照顾我父亲，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黄榆生恭恭敬敬地递出一张名片。
温惠接过名片，露出贝齿微微一笑，“叫我温惠好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坐在一旁的老人看到儿子黄榆生，呆滞的目光放出光彩，像孩子一样开心的手舞足蹈，“阿生，我找到你小妹了，我们一家终于可以团聚了。”
“爸，你认错人了，温小姐不是我们家的小妹！”黄榆生嗔怪地说。
“她就是小妹，她刚才喊我爸爸了……”老人拉着温惠的手不肯松开。
黄榆生用充满歉意的眼神看了温惠一眼，“对不起，原谅我父亲思女心切，自从小妹走后，他看到年貌相仿的女孩就认为是小妹。”
“没关系，人人都有老的一天，老吾老以及人之老。老人家得了这个病很可怜，要好好善待他。”温惠握住老人的手，并表示理解地向黄榆生点点头。
黄榆生心里淌过一股暖流，他向温惠发出诚挚的邀请：“温小姐，我是上海风入松连锁餐厅的老板，想请你当黄浦区饭店的店长，本饭店待遇优厚，交本市五险一金，并且工资随工龄逐年上涨，包食宿和水电，你的孩子可以和你一起住单身宿舍，每年淡季可以休一个月的带薪年假。”
温惠欣喜地瞪大眼睛，低头反复看刚才黄榆生给的名片：啊，原来他真的是著名连锁饭店老板！她的内心绽开朵朵鲜花，激动得心脏突突直跳，就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
“谢谢黄总给我工作机会，我没有当过店长，担心不能胜任，但是我愿意从底层做起，凭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来。”温惠冷静地说。
黄榆生更加欣赏温惠了，他第一次听说有人自愿降级，“哦？你确定吗？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职位呢。我确信不会看错人，饭店交给你打理我一百个放心！”
温惠朝黄榆生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了，轻松了许多，如果没有遇到黄榆生，她也许还会回到君莱酒店骑驴找马的找工作。
“谢谢黄总，那恭敬不如从命了，望今后工作多多指教！”温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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