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发现,自从结婚之后,石头总是紧锁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用说让石头快乐,就是连刚认识的石头都不是这种样子。刚认识的石头是沉重的,但是同时更是坚毅的。与自己恋爱的石头是轻松的,那快乐虽然不至于欢呼雀跃,但是实实在在是可以感知到的。
但是现在的石头,沉重的让人感觉疲惫。是的,莲花不仅没有让石头更加快乐,反而发现石头更加沉重了。这份沉重让自己也觉得不堪重负。
好在马上就要过年了,也许是新婚的不适吧,准确点说是自己还不能在一个陌生的家庭中完全融入的不适。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过了年,生下肚中的宝宝,一切都会是崭新的开始吧。
一天晚上,莲花听见婆婆大着嗓门在电话中喊着,“帮我多买几张年画啊,这城市里不让放鞭炮不说,连年画也没有卖的。对对对,就是那种。”
没几天,莲花就看到了家里贴满了白白胖胖的婴儿年画。莲花把石头叫回卧室,一抬头,她们的卧室更是贴的满满的,那令人窒息的满,好像是一种趁虚而入,不,是一种理直气壮的侵入。
莲花看着石头,石头低着脑袋不说话。他知道,那满墙的大胖小子不过是母亲想要抱孙子的渴望。有错吗?没有。
那莲花呢?自己精心布置的家,雅静舒适的感觉一下子就被铺天盖地的年画破坏了。莲花心情不好有错吗?没有。
石头感觉自己夹在两个女人之间,没有了喘息的机会。他能说什么呢?母亲还炫耀着说这是自己辛辛苦苦托老家的人买回来的,要不城市里的年就没有一星半点的气氛了。
莲花看着石头的样子,一种莫名的悲哀油然而生。莲花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但是这种没有界限感的侵入让她措手不及。怀中的胎儿好像能够感知母亲的不快,莲花感到,这个还没有出生的小生命竟然是如此的善解人意。
她在细心地按摩着,好像为母亲擦拭难言的悲伤。莲花心中一颤,说道,“石头,既然妈高兴,客厅里就那样吧。你把咱卧室的画摘了吧。感觉和对面的高山流水的那幅油画格格不入。”
石头好像得了赦免令一样,马上行动。“石头,石头,快看这张画,多像你小的时候啊。”葛婶扯着嗓门喊着,边喊边破门而入。
这也是莲花感觉不适的地方,尽管是亲人之间,也有必要的尊重吧。不管多会,葛婶只要想进入她们的卧室,随时就会破门而入。
不习惯城市生活的葛婶还总是叨叨,这城市里就像是一个个的鸟笼,把人都关在笼子里。左邻右舍住着谁家也不知道,更不用说和村里似的,能够在吃饭的时候,端着一碗饭东家进,西家出的。
其实葛婶一直没有说的是,自己那碗饭,总是清汤寡水的,东家西家的带着石头和雨儿走串,这家一筷子菜,那家半个馒头,这孩子们也就胡弄着长大了。
当然,要强的葛婶也不会是舔着脸这样做,葛婶是村里有名的裁缝。缝缝补补的事情当然不在话下,关键是过年时候扯回布来了,都要央葛婶给缝衣服的。
这时候的葛婶是最骄傲的,也不会跟乡亲们收钱。大家也都有心,时不时有好吃的,不是主动送来,就是专门等着葛婶串门的时候给。
当然,串门的人都会破门而入,没有敲门一说。
在看到石头摘画的一瞬间,葛婶吓了一跳。“石头,不是墙上有啥东西吧。”石头听到母亲的喊叫,心里一怔,“有个飞虫,打到上面了,我摘下来擦一擦。”
葛婶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旁边别别扭扭站着的莲花,说道,“我说呢,还以为是莲花不喜欢呢。这快生娃娃的,都要在墙上贴孩子的年画呢。这样天天看着,生出来的孩子健康聪明。”说着,葛婶扭头就回了客厅。
这边石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跟莲花说,“其实,在我们农村有个讲究,这怀孕的啊,谁家都盼着生男孩,于是就会把男孩的画挂在墙上,说是看着看着就生出男孩了。”石头一直是低着头,好像是犯了错误的孩子,等着老师对于他认错态度的最后评判,很显然他自己也知道,老师是很不满意的。
莲花看着石头为难的样子,心里苦笑着,“石头,那我怀的要是女孩的话,你是不是就不喜欢了?”
“男孩女孩一样,莲花,你千万不要误会。这个孩子是咱俩爱情的结晶,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一样的。都是咱们的宝贝。我说话词不达意,你千万不要误会啊。”石头感觉自己的头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一层冷汗,好像自己刚刚干了一件什么不光彩的事情似的。
“那就好,那就不要挂这些画了,我想属于咱们的小窝有自己家的感觉,而不是别人布置的。”莲花声音很小,但是却很坚定。
石头顿时感觉自己的脑袋发胀,说不出的感觉。连忙说自己头疼想歇一会。莲花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想到刚成家的时候,明明之前答应一起去的蜜月旅行,就是因为葛婶的反对就宣告流产。幸好是自己怀孕去不了,要不交代不了自己啊。
怎么会是这样啊?难道就是因为一个母亲的身份,就可以把儿女当成自己的私有财产,可以任意处置吗?更可气的是石头,把这样唯唯诺诺的愚孝当成是孝顺,这是自己万万没有想到的。不行,就当这是一场争取自己主权的战争吧。自己已经退让了,不去摘下别的房间的画,自己的卧室如果不能作主的话,莲花心中一颤,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冲动了。那一刻莲花摸着自己的肚子在想,“如果没有肚子里这个小生命的话,自己实在觉得忍不住了,就和石头分手。”
但是,关键是自己马上就要当妈妈了,怎么能在孩子出生的时候就让他的身份如此的尴尬呢?
莲花叹了一口气,说道,“石头,明天下班你自己回吧。我想看看爸爸,去他那边住几天吧。”
石头木然地答应着,感觉自己的心正被母亲和莲花拿着刀在划拉着,两个人还在争着说自己分的多与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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