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峰霞仙子
去年春节娘站在门口八十六岁的母亲静静地躺在东屋的床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的样子。慈祥的面庞爬满了皱纹。花白的头发扑散凌乱。让我想起了一首歌:我的白发亲娘。
透明吊瓶悬挂在南墙到北墙的绳条上,细长的针管自然垂落,淡黄色的药液一滴滴落下。一滴滴悄无声息的流淌进母亲的身体,去治愈难以捉摸的病痛。
父亲去世后,母亲这是第一次打针。过年的忙碌,对儿女的牵挂,对父亲的怀念,几个月的孤独,或许这些,都是让母亲出现身体不适的原因。
好强的母亲从来不报病案,有点难受则是能忍则忍,能抗则抗,也正是这样,更让我们担心母亲的身体健康。
一上午的时间,打完针,拔了针头,母亲认认真真洗脸,刷牙,梳头。穿好干净的衣裳,只要自己能做的事,从不麻烦别人帮忙,包括我们这些他最亲的人也是这样。
堂屋的炉火火苗舔着铝壶轰轰作响,炉下的篦子缝里闪烁或明或暗的光亮。一会儿的工夫,水壶便被烧得吱吱的响。铸铁的暖气片热腾腾的烫手。
西墙上的康巴丝吧达吧达的匀速步行,声音清脆富有节奏。这块钟表年岁可不少了,陪伴了父母无数个日日夜夜,它最知道父母如果在一分一秒中慢慢地打发自己的晚年生活。
屋外早春的阳光洒满了角角落落,在树木、房屋和墙壁的遮挡下,泾渭分明,像刻意创作出的一幅幅木版画,只有明色和暗色,又像篆刻的印章,有阴文和阳文。
院子里的小黄狗瞪着圆圆的眼睛,摇摆着毛绒绒的尾巴,偶尔发出"唔唔"的叫声,等待主人送上的过年的残羹剩饭。过年这几天,似乎也吃惯了嘴和胃,没有鱼腥肉味难以下咽。平常的日子,一个干裂的馍头也吃出啃骨头的架势和滋味。
最好动的是那些叽叽喳喳的麻雀,呼朋唤友,三两只一起,站在颤颤巍巍的树枝上,或者摇摇晃晃的电线上,相互你一言我一语的商量着什么。看到院子里的饭粒,或者遗落的米粒,也忍不住扑楞扑楞飞下来啄食,一边啄着,两只小眼睛警惕地看着周围的环境,一听到开门声,便扑楞一声飞上枝头。
母亲拾掇这那的空儿,我便做好了早餐。说是早餐,其实已到中午。这是母亲今天的第一顿饭。冒着热气的黄澄澄的小米粥;清炒山药薄薄的片,洒几片青青的蒜苗叶子,又借味,青青白白又好看;菠菜叶子炒鸡蛋,炖得烂烂的,馏好的馍馍片暄软。母亲唠叨了好几遍说做的太多。我说没事儿,您多吃点,对肠胃好,补充补充营养。
母亲一边慢慢地喝粥,用筷子㧅了几片白生生的山药,菠菜炒鸡蛋吃了近一半。一碗小米粥喝了多半碗。母亲说,吃好了。我便帮母亲拾掇拾掇碗筷。母亲说:"我自己来。"我说:"你歇歇吧!刚打完针。我都五十了,什么都会干。""再大也是小孩儿啊!"母亲说。
母亲坐在沙发上,看我这个五十岁的儿子,刷碗洗筷,抹擦饭桌,整理桌凳放在墙根,将垃圾轻轻扫到燃烧的炉边。此刻,母亲的面容如此的恬淡宁静。我的心里暖暖的,踏实的。
稍做歇息的母亲,又到院子里,挪动着半放的脚,颤巍巍地。有时我想,母亲垫在脚底的那两个脚指该有多么的痛啊!
母亲看着年前种的大蒜冒出一指长的绿芽,栽的大葱过年没拔,幸好没有冻死,抽出青青的葱叶。母亲拎起小镢刨了门前的两平方米的地。母亲说:"这块小地每年能产好多菜呢?去年摘了二十根黄瓜,二十多棵白菜。比外边买的好吃多了。今年再种点″。我说:"我刨就行。黄瓜嘎崩脆,天津绿的白菜饨了可粘糊了。"
去年我带着母亲种的白菜,连着吃了一个星期,连白菜帮也没浪费了,就是吃着与超市买的不一样,这样母亲牌白菜,吃着口口香。
母亲就是这样,一会儿也不让自己闲着,一辈子忙忙碌碌。
早先五六亩地的农活儿,四十年照顾生病的父亲,帮助我们哥三照看过五个孩子,都已长大成人,一日三餐亲历亲为。既便生病了,只要好受一点儿,就闲不住,忙着擦擦这里,整理整理那里,母亲说利利索索,干干净净看着才好受得劲。
看着母亲瘦削日渐孱弱的身影,我的心一阵难受,泪忍不住来了,迅速模糊了眼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娘,您一定好好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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