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坐在北炕上,眼睛直直的望向南炕上盘腿而坐的姥爷。
只见南炕中央摆着一张枣红色的小矮炕桌,炕桌上放着两只红花的白瓷盘子,一只盘子里是半盘长粒的油炸花生米,粉嫩的花生衣泛着油光,另一只盘子里是只剩下几小块儿的拍黄瓜块儿,黄瓜浸出的滋水洒落在桌子上。
而姥爷则左手心里有几颗花生,右手食指和拇指,轻轻的揉搓着左手心里的那几颗花生,轻轻的、慢慢的吹着花生衣,然后一仰脖快速的扔进嘴里,缓慢而专注的细细咀嚼着……
姥爷老了,岁月的风霜不知何时早已浸白了他的鬓发,脸上、眼角处细细、密密的皱褶铺展着,随着咀嚼的缓慢移动,或舒展、或凹陷……
在他的面前放着一只白漆的大唐瓷茶缸,白净很精致的白瓷兰花小酒壶,被安静的摆放在冒着袅袅热气的白唐瓷茶缸内,一只纯白小酒盅,安静的紧挨着白唐瓷缸。
这会儿北炕盘腿坐着的姥姥,她的眼睛则一眨不眨的望着姥爷缓慢而安静咀嚼的神情,仿佛是在等待着姥爷想和她聊点什么……
外屋的大灶台里,红红的火苗在那里欢快的跳跃着、燃烧着……灶台口外是满满一篮子脱去玉米粒粉红色的的苞米棒棒。
那坐在灶台边和老姨专心的翻着手绳的小丫头,这会儿正偷眼看着姥姥盘腿坐在北炕的炕檐边上,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盯着姥爷直直的看。
姥爷喜欢吃花生,这是小丫头打记事时起就记得的,只要姥爷在家,姥姥都会随时为他准备饭菜。
姥爷是个木匠,每次从城里干完活回来,姥姥都要好酒好菜的伺候他。
而姥爷最惬意的事就是待在家里,一家人围坐在小炕桌旁,舒心的搓着苞米棒,喝着茶水,聊着他出门在外的所见所闻。
尤其是当他守在半导体前,听着评书,什么事情都不用去做。无论何时他只要说想喝酒吃饭,只要他开口说话,姥姥就会领圣旨般,麻溜下地去外屋厨房给他张罗忙碌。
为这,老姨和三姨背地里没少抱怨:”你说你姥姥的眼里只有你姥爷,没有你,也没有你三姨和你老姨哟,听得小丫头只是撇撇嘴,也不说话。
可姥姥听见了却笑呵呵的说:“他是男人,是咱们家的顶梁柱,不吃好喝好咋能给家里挣钱呢?
姥姥的家确实是与众不同,在村里那可是属一、属二;而姥爷是个手艺能人在村里也是家喻户晓。
姥姥的家是靠村西头最显眼的那三间清水的大瓦房,院内两边是宽敞的菜地,夏天满园子的瓜果飘香。
靠南角这一边是果实累累的紫色长条茄子;靠北角那一边是密密的、结满绿油油的圆圆团椒。
那中间地里的西红柿,粉红的小脸惹人喜爱,尤其是严热的夏天,去那菜园中摘几只红里泛着粉白、或黄黄的带着绿蒂,再把它们浸泡到井拔凉水里,放置片刻后,拿起来一口咬下去,那个甜美,那个凉爽,堪比暑伏的冰镇西瓜。
靠东面是用竹竿搭起的一排竹架子,架子上爬满了密密豆角秧,那豆角秧的下面是结的一簇簇嫩绿的豆角。那些结在最根底部的豆角,有些已经干瘪的发白而失去了水份,顶属顶尖那簇绿绿的小豆角泛着嫩嫩的芽尖儿……
到了团团的如娃娃脸般大的圆圆碧绿的包心菜长势旺盛时,那一阵雨水过后,那包心菜四周有张开的肥大的叶子,当你偶从包心菜地旁边路过,腿碰到菜而发生刮碰的振动,那菜叶之间所存留的雨水,瞬间会打湿你的鞋面或裤腿。
院子的中央是一块儿连着一块儿的方方正正的青石板铺成的路面,大大的院落宽敞明亮。
每到开春,当雨水滴滴答答的从房檐上有节奏的滴落下来时,姥姥就会在夕阳黄昏的傍晚,在院子里靠窗子的右边,借着夕阳的余晖,慢悠悠的把用水浸泡过的花生的种子,种在刨好坑已施肥的土里。
待到,一场又一场的春雨润湿院子里的每一寸干燥的泥土时,不觉然花生秧已长得半尺高。
而这其间,每次姥爷做完木匠活往家赶时,第一眼最想看到的就是这块儿花生地。而姥姥会把这块儿花生地精心的伺弄着,等到秋天结出颗粒饱满、圆润的花生时,该是姥爷回家安心休息的日子。
姥姥爱家,更爱那块花生地。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