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阿破当晚在陈老爷家的偏房怎么也想不通白天的际遇,他拿出老爹留下的分赃账本,米城是有几个驻军将领分赃过几百两银子,但怎么也找不到太守陈嵩的名字。
而陈老爷这边,其实在阿破行窃的第一个城后,他就开始关注这个后生,时常望着通缉告示出神,女儿问他为何如此关注这个水匪?
陈老爷解释说,我看过关于水帮的所有卷宗,此子为水帮头目的唯一养子,身手一流,年纪尚浅。劫财而不图享乐,尚可救之。若能为国所用,水患可平。
兰兰不解,依爹爹的意思,此人本性纯善,尚能挽救?这样的推论如果仅凭几份卷宗,未免也太过牵强了吧?
陈老爷不置可否,若有所思。
转天清早,陈老爷和女儿已经在大厅等候阿破。
“爹,你说的很对,我第一眼看见阿破,他就不像个坏人,傻傻的、憨憨的,说话还有些结巴。”
“唉,傻女儿,那是对你,你没看见昨天他那副睥睨一切的样子吗?我不叫人退下他早就拔刀砍过来了。”
“拔刀砍过来?屋内逼仄,几十个家丁一拥而上他也没法走的,他有那么傻么?”
“唉,我的姑奶奶啊,他自然不会一刀了结了我,他擒住我做人质,之后拉上你远走高飞,到是很有可能的。”陈老爷摇头道。
“远走高飞?...”
“老爷、小姐,破先生起床了。”管家进门后微微欠身。
父女二人听到破先生的称呼相视一笑。
“陈老爷,我是水匪,不是你家家丁,这么早把我叫醒合适吗?”阿破顶这乱蓬蓬的头发,一进门就一副问责的样子。
“从明天起,你每天都要比今天早起一个时辰。”陈老爷毫不客气。
“哈,老头儿,你以为你谁啊?”阿破一副不屑的样子。
“四天前,我省各大小衙门已经全部下发了你的通缉告示,此前你尚可鱼目混珠四处流窜,如今恐怕不行了吧?”陈老爷斜着眼睛望了望阿破,“水路更不用说了,如今陆路、水路你都走不了了。”
“要你教我!等等,你要救我?”阿破更疑惑了,这老头到底要干什么?一个通缉犯在知府别院,若是让人知道定自身难保。利用我?我只是个被水帮废弃的太子,有什么价值?
“我没那么好心,你看看这封信。”说着,陈老爷把桌上的信推了推。
阿破走过去,拿起信,轻蔑的神情逐渐冷静,“是老爹的手笔?”
“你认得便好,这是我与你父亲为数不多的几次通信中的一封,那一年你也就2、3岁。我与你父亲是同窗,奈何官场似水深,你父亲遭人陷害被削了官爵,仇家追杀,亡命天涯。也就是那时我与他通的几封信,你父亲说官场要比水上生意更难。你父亲官场仕途多舛,一家老小死于非命,最后自己也落了寇。但信中只轻描淡写一句,做了水上生意。丁亥年,我率兵剿除水匪之患,这一见也是最后一面,我是官、他是匪,我才知道他所谓的水上生意是做了水匪。”
阿兰惊诧的瞪大了眼睛。
“水匪没有剿成,各级大人的银子都早已入了自家府库。百里水域茫茫一片,我跳水自尽,可笑的是竟被水匪救上了船。”
“我爹从未和我提起过。”阿破捧着信说道。
“你爹倔,世人说他是匪,他就要做最大的匪。后来在他的小船上,他与我讲,他一生恐不能再为孔夫子门徒,读书人当有气节,但乱世中他选择了逃命,此生憾事也。那时我笑道,我被尔等玩弄于股掌之上,何谈气节?他说他敬重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行贿于我,保全他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那一水战之后,我被调任到这小小米城做太守,倒也自在。”
“信中你爹说喜得养子,只是生性顽劣,不肯读书。”陈老爷双眼微挣,好像在思索什么。
阿破突然想起自己5、6岁的时候,老爹劫了一条商船,高兴地拿了两本书向阿破说:“儿子,老爹给你找到了本三国,没事拿去读一读。正所谓......”
“我才不要读书,我们是盗匪哎,会被其他船上的人笑话的。”小阿破噘嘴道。
“你混蛋!哪有自己说自己是盗匪的?”老爹满船追着阿破要揍他。
要不是老爹的棍棒相逼,识得几个字,恐怕阿破连这信也不能读完。想到这,阿破鼻子一酸,把脸扭了过去。
“你爹落寇之前,我也是误心谗言,劝他自首,不想酿成大祸,他一家老小悉数毙命,他的情谊终究错付给了我这个愚人。”陈老爷双眼微红叹气道。
下一章: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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