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当初撞死的不是我？

一.紧急出警

“叮铃铃......叮铃铃......”急促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初夏已经开始燥热的空气被这响个不停的铃声催得愈发燥热，无端端地给人带来一丝烦躁和不安。

“您好，这里是110报警中心，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礼貌的女声响起。

“警察同志，出人命啦！幸福中路有个叉车司机疯了！开着叉车到处撞人，已经有一个人被他碾死了！！”电话那头的男人急吼吼的大嗓门吓了接电话的女警一跳，但他说的话让女警更加心惊。

简单交谈和了解情况后，整个警局都紧急动员起来，以最快的速度安排民警去控制现场。民警小刘因为枪法较好，被队长指定一起紧急赶赴现场。

赶到现场的民警看到事故现场一片狼藉，几辆小车横七竖八地躺在路中间，车上明显有被叉车铲过的破损痕迹，其中有一辆黑色小车还压在另一辆车的车顶上。

行人十分恐慌，四处躲避，远远地还看见有个中年大叔正拿块砖头追着叉车，把砖头朝里面扔，企图逼停叉车。

队长迅速安排警力，呈一个包围圈将铲车围住，并且大声朝司机喊话，试图让司机冷静下来。然而无济于事，叉车司机似乎已经陷入癫狂中，甚至开着叉车直接朝着民警们冲了过来。

不远处的小刘紧张地握住手枪对准司机，汗水从额头流下，又一滴滴地从下巴滑落，握着手枪的手指指关节有些泛白。其实作为一个普通民警，在这个治安良好的城市里真正对着人开枪的机会很少，小刘虽然枪法不错，但却从未对人开过枪。

不知道是因为头顶的阳光太刺眼，还是因为额头上的汗水模糊了视线，他眼中的世界有点朦胧，耳朵里充斥着尖叫声、怒骂声和队长的吼叫声。就在某一瞬间，他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队长的大吼声，还没听清说的什么，耳膜中就传来平日练习中十分熟悉的枪击声。

“砰！”明明很熟悉的声音，在这一刻却将他的心脏都震得猛地跳了一下。

“开枪啊！开枪！”队长冲他吼道。

开枪，开枪，小刘麻木的大脑里喃喃地对自己说。”砰！”一朵血花在叉车司机的手臂上绽开，他疼得缩了一下手，出乎意料的是，他没有退缩，居然还咬着牙再加了一脚油门。

“打脑袋啊！击毙他！快点击毙他！”队长怒吼着。说完也对着叉车司机开了两枪，但由于叉车在急速冲向队长，他不得不左右闪躲，所以没有击中。

小刘的手有些颤抖，一滴汗水这时也流了下来，咸得辣眼睛，他没功夫去擦拭那滴流进眼睛里的汗水，又开了一枪。然而因为手抖，还是没击中要害。

司机的右肩血流如注，疼得他脸部扭作一团，嘶嘶地吸着冷气。气急败坏的他突然爆出一声大喝：“妈了个巴子！反正老子今天不想活了，拉一个是一个！”他使出最后的力气，猛地一转方向盘，径直冲向离他最近的队长。

对小刘来说，之后发生的事情仿佛在梦中一样。叉车司机最终还是被击毙了，可是队长却因为抢救无效离世了。这次事故带走了两条人命，十多个人受伤，损坏车辆十余辆，而小刘平静的生活从此彻底被打破。

二.饱受折磨

局里在处理后续事宜时，小刘因为开枪不果断，不听从上级命令而被勒令停职，接到命令的小刘失魂落魄。

这些天小刘一直都睡不好，好不容易入睡，刚一闭眼就听到队长的大吼声：“开枪啊！击毙他！”，每次都一身大汗的从梦中惊醒，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抽着烟熬过一个个漫长的夜晚。短短十天功夫，原本精神抖擞的一个年轻小伙子就憔悴得像老了好几岁。

小刘手里拿着一纸命令，拖着沉重的脚步和头痛欲裂的脑袋返回自己的办公室，一路上迎面走来的同事一看到他都不自然地别过脸去，经过他身边时稍稍侧身，尽量保持距离匆匆擦肩而过。

小刘无暇在意他们的态度，他脑海中一直反复播放着叉车司机开车猛冲向队长的那一幕。“当时面朝叉车的怎么不是我呢？”小刘心里这么想。

停职在家的小刘每天都闭门不出，几天功夫抽了十几包烟，屋子里烟雾缭绕，心疼他的妻子不忍心责怪他，只是默默地替他收拾好烟蒂，给他做好饭菜端到他面前劝他好歹吃点饭。可是他吃不下，多吃两口就会反胃，一股脑又给吐了出来，很快，他就形销骨立，瘦得不成人形。妻子看不下去了，这天傍晚硬拉着他出门散步。

刚走出小区没有多远，迎面冲过来一个老年妇女，二话不说一个臭鸡蛋就扔了过来，啪地一声，准度极好地砸在小刘额头上，散发着臭味的鸡蛋液顺着小刘的额头往下流。小刘的妻子吃了一惊，像老母鸡似的把小刘护在身后冲她喊道：“你干什么？”

"杀千刀的啊！怎么当初死的不是你！？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要不是因为你，他怎么会死！？“老年妇女一边哭喊着一边又掏出几个鸡蛋扔向小刘夫妻俩。小刘似乎这时才反应过来，抬起一直低垂着的脑袋，一把将妻子拉回身后，将目光投向前方那个还在朝他们怒骂的大妈。

大妈一头白发，脸上沟壑纵横，辛酸的泪水顺着脸庞弯弯绕绕地往下滴，浑浊的眼睛里此刻除了泪水还有对他刻骨铭心的仇恨。”这不是队长的母亲吗？“小刘的心尖都颤了起来。这时候，一群人从大妈后面脚步匆匆地赶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拉住大妈。

小刘只觉得双腿一软，当场就跪了下去，他面无血色一声不吭地冲着大妈使劲磕头，什么都不辩解。大妈虽然年纪大，但失去儿子的痛苦让她硬是挣脱了他人的束缚，冲到小刘面前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打。

小刘的妻子忍不住上前护住自己的丈夫，其余的人也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劝说着，在推推搡搡中，小刘的妻子被推得摔倒在地，两个多月的孩子就这样流产了，谁也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到来。

将妻子送到医院去救治的小刘顺着墙壁滑倒在医院走廊上，他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发出野兽般的闷吼声。虽然颓废，但妻子还需要他照顾，之后几天小刘勉强打起精神来往于家和医院之间，期间还提了礼物带了钱去了一趟队长家，可是没进门就被老太太打了出来。

行尸走肉般的小刘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时，发现自家的玻璃被砸碎了，窗台上挂满了垃圾和烂菜叶，雪白的外墙上还涂着几行红色油漆写的大字，油漆顺着墙壁一条条地往下流，看上去就像是事故现场那淌了一地的鲜血：

懦夫！杀人凶手！警察届的败类！

字字诛心。

当晚，小刘躲在漆黑的卧室里，一瓶又一瓶地往嘴里灌着啤酒，地面上四处都散乱着空啤酒瓶。可是小刘却觉得越喝反而越清醒，从叉车冲向队长到今天墙壁上血淋淋的大字历历在目，他一咬牙，拿起一个空酒瓶，狠狠地砸向地面。

玻璃渣四溅，小刘捡起一片较大的玻璃片，毫不犹豫地狠狠划向自己的手腕。

三.重返过去

“开枪啊！开枪！”一声怒吼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是“砰！砰！”几声枪响。小刘头痛欲裂，眼前一阵发黑，他甩了甩头，好几秒钟才让自己从莫名的晕眩中清醒过来。"我不是死了吗？”小刘心中有些茫然。头顶上热辣辣的太阳提醒着他，他还活着，还活在这让人绝望的人世间。

“开枪啊！发什么愣！！？”熟悉的声音从左前方传来，小刘下意识地顺着声源望了过去。

队长？队长还活着！怎么回事！？小刘再顺着队长的眼光往前望去，前方正有个叉车在疯狂地肆虐着，队长和同事们鸣枪示警也没能吓住他。小刘有点恍惚，我怎么又回到了那天，是我太想回来了吗？

这时又响起了几声枪声，把小刘从恍惚中拉回了现实。这时队长再一次将脸庞转向小刘，小刘这次清晰地看到队长怒睁着的双眼和一行行迫不及待往下滴落的汗水。是真的，真的回来了。

“开枪！击毙他！快！”队长咆哮着，额头上青筋迸出。

迅速举起手枪，摆出最标准的开枪姿势，小刘目光坚定，整个人如同铸铁一般毫不动摇。“砰！”子弹从枪管中飞了出去，在零点几秒中准确地击中了铲车司机的要害处。这时，铲车离队长不过两米。

“击毙了！击毙了！”一阵欢呼声传来。小刘恍若未闻，继续保持着刚才开枪的姿势，仿佛僵住了一般。队长走过来，重重地拍了一下小刘的肩膀，笑容满面地夸道：“好样的！人已经击毙了，可以把枪放下了。”

过了好几秒，小刘才缓缓放下僵硬的双臂，这时他才觉得自己的身子有点发软。

这一次一切都不一样，小刘因为出手果断，避免了更大的伤亡被警局发了通报表扬，因为这件事，还被局长亲自接待，大肆表扬了一番。网络上更是一片赞誉，都在夸警察叔叔做得好，这种自己不想活还要拉着别人死的人就该当场击毙。

回到家中，妻子也开心地告诉小刘，她办公室的同事知道自己的老公是个英雄，都纷纷夸赞她找了个好老公，同时还告诉小刘自己怀孕了，双喜临门的小刘笑得合不拢嘴，每天都容光焕发的。而在这之前发生的一切，他只当是做了一个噩梦，现在梦醒了，一切都很美好。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偶尔梦到之前发生的一幕幕，让小刘唏嘘不已。

四.风向突变

一个月后的一天早上小刘送妻子去医院检查，胎儿发育良好，小夫妻俩都很开心，回家的路上还在商量着给孩子取名字的事情。这时，小刘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掏出手机，是队长打来的，电话里队长声音有些凝重，他简单地说让小刘赶紧回警局一趟。

小刘不明所以，心里莫名地有些惴惴不安。妻子见他脸色不对，问他怎么了，他怕妻子担心动了胎气，赶紧安抚妻子说没事，用最快速度将妻子送回家后，小刘就急急忙忙地赶回警局。

一进队长办公室，看到队长那张沉得滴出水的黑脸，小刘心里就“咯噔”一声，有一种不太妙的感觉。他在队长办公桌对面坐下，急切地望着队长。队长没说话，只是把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转向他，简短地说：“看看吧。”

小刘一头雾水地开始看电脑上的内容，上面是国内一个知名的网站，其中有一张帖子被顶到了最上方，点开一看，标题上血淋淋地写着几个字。

“随意击毙公民，到底是忠于职守还是滥用职权？”

小刘的手有些哆嗦，他拖动着滚轮继续向下看，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原来叉车司机之所以开着叉车在街上横冲乱撞，是因为辛辛苦苦做了几年的工，结果工头卷钱跑了。

打了官司花了不少钱，虽然判决书下来了，但钱一直没到手。现在家里揭不开锅了，老婆也带着孩子跑了，一时想不开的他才开着工地的叉车冲上大街，肆意收割人命。

文章中对叉车司机的凄惨遭遇大加渲染，真的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作者还义正言辞地质疑当初开枪的民警为什么不能打司机的四肢，给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毕竟他也是被逼的。警察有什么权利当场将其击毙，就不能给人家一个解释的机会吗？这是不是一种滥用职权的行为等等。

而帖子下面居然有很多人表示赞同和担忧，有人甚至上升到国家安全的高度，对警察的职权范围忧心忡忡。其中还有不少人煽风点火，企图点起民愤，偶尔有几个站出来替警察解释的人很快被一群人喷得体无完肤。

这个帖子已经成为最热门的帖子，还衍生出了很多其他的讨论帖，警察的职权到底在什么范围内才是合理的，成为了全民热议的话题。

小刘握着鼠标的手一直在抖，抖得屏幕上的光标都在四处乱窜。他又一次感受到久违的头痛欲裂，队长的声音在对面响起：

“命令是我下的，主要责任在我。我会向局长讲明情况。当时确实是情况危急才下令击毙的，你只是服从我的命令。”

小刘从电脑前抬起头，有些感动，但还是坚定地说：“不管怎么说，是我开的枪。”

队长沉默了几秒，再次开口：“这几天你先放假，在家休息休息。这事情闹得有点大，前几天还有人来警局门口闹，赶走也不是，不赶走也不是。你先避避风头，我来处理。放心吧！”

小刘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队长摆摆手打断了：“正好在家多陪陪你媳妇。”

回到家的小刘面对妻子的追问只是勉强笑着说，局里觉得他最近比较辛苦，给他放几天假好好陪媳妇。妻子满腹疑窦再次追问，小刘始终不肯松口，只是这几天他愈发注意保护好妻子，不想悲剧再次发生。

五.傻子英雄

这几天小刘坐立不安，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要把妻子送回娘家，以免遇到上次的意外。下定决心的小刘神经终于松懈了一点，这天早上他背着一个包，提着行李箱与妻子一起下楼，准备开车前往丈母娘家。

刚走出楼道口，小刘转身准备嘱咐妻子在这里稍等他一下，他去停车场把车子开过来。后面突然冲过来一大伙人，撞得小刘一个趔趄，险些撞到妻子。小刘吓了一跳，立马转身挡在妻子前方，只见这群人中男女老少都有，中间还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地躲在别人背后。

他顾不得其他，丢下行李护住妻子就想往外冲。一时间怒骂声混着唾液从四面八方传来，时不时还抽冷子的有几个拳头打在他身上。他不敢还手，只是用身体尽量盖住自己的妻子，推搡着人群往外挤。

这时，突然有个变了调调的男声尖声喊道：“杀人偿命！”紧接着小刘感觉几根棍棒趁乱砸了过来，小刘使劲地把妻子推出人群，大声嘶喊着让她快走，自己却抱着头任由棍棒落在自己身上。

“不要打了，不要再打了！”妻子的哭喊声从外面传来。

腿弯处传来一阵大力，小刘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下一刻，他只感觉到后脑勺一阵剧痛，陷入黑暗前他听到有人大喊一声：出人命啦！接着就不省人事了。

……

刚上小学三年级的小明背着书包走进小区门口，没走多远，迎面走来一个身穿警服，威风八面的警察叔叔，小明不禁停住脚步，用崇敬的眼神望着叔叔笔挺的警服，那位叔叔似乎看到了小明的眼神，他神秘一笑，走到小明面前，弯下腰来，凑在小明耳边悄悄地说：

“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叔叔我是大英雄！我还有个勋章呢，你要不要看看？”

“要看要看！”小明十分雀跃和期待。

警察叔叔先是紧张兮兮地张望一番，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警服里面的口袋中抽出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圆形物体。他用手指拈着一层层地揭开，果然是个荣誉勋章。小明双眼大亮，想要接过来仔细看看，但这个奇怪的叔叔却嗖地一下把手缩了回去。

他有点不满，斜眼地看着小明：“只能看不能摸！”并且将勋章紧紧地握在胸前。

小明正待点头答应，呼地一下，后脑勺不知道被谁扇了一下。回过头小明看到了他的妈妈正提着一篮子刚买的蔬菜肉类，站在他身后。

小明的妈妈二话不说拉着小明就走，小明心中不舍，一边喊着：“勋章，我要看勋章。"一边扭着头往后看。

“看什么看，离这个傻子远点！”小明的妈妈喝道，然后又怜悯地说：“也是个可怜的人！”

小明昂着头没有听懂妈妈的话，这么威风的警察叔叔怎么会是傻子呢？在进入楼道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警察叔叔拿着勋章在那里手舞足蹈。

“我是英雄，我是大英雄，嘿嘿！”

他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年轻的女子，怀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孩子，温柔地拉着警察叔叔的手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一边还听到她哄小孩般的声音：

“对，你就是我的大英雄，大英雄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

“好，大英雄要回家啦~”

本故事纯属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