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9日 星期日 天气:阴
图文|巨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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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自家院子的矮凳上,看着院子里的大树发呆冥想,这棵大树的去留,一直徘徊在父亲和母亲的唇枪舌战之间。
母亲多次想把大树移走,她想腾出地方来种点蔬菜,可是父亲一直不肯,他说枝繁叶茂的大树不正好可以用来遮阳挡雨吗,我们都知道这是他信手拈来的借口,父亲只是舍不得这棵陪他长大的树离开他而已。
我本来正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之中,一阵突然的刺痛瞬间把我惊醒,我的第一反应是即刻弹起,下一秒直击痛处,原来是一只蚂蚁,看样子是它咬了我,我一气之下用力一甩,蚂蚁马上不知去向,而我的脚掌,却多了一个红点,以红点为中心,几厘米半径围成的小圈,奇痒无比。
我一边抓一边骂:“这该死的蚂蚁,无缘无故干嘛咬我?”
“对不起。”耳边有一个很小却很特别的声音传过来。
我愣住,手也不自觉停了下来,那个红点已经变成了一个粉包,皮肤被撑得鼓鼓的,还浮现着轻微的抓伤。
我找不到那个声音来自哪里,于是我不停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然后,我突然发现了它,一只晃动着两根触角,感觉在使劲跟我招手的小蚂蚁。
痛处让我二话不说就想一脚给它来个痛快,当我抬起脚的时候,蚂蚁大叫:“别啊,我已经跟你道歉了!”
我收回了脚,可是重心不稳,我一个踉跄马上摔了下去,屁股的巨痛让我忍不住叫了起来。
“太倒霉了我!”我咆哮起来,死死盯着那只站着不敢乱动的小不点。
它竟然嘿嘿发出一阵嬉笑,声音虽小,却如此特别,我从来没听过蚂蚁的声音,更别说它们的笑声了,我好奇地蹲下去,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一只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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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到我居然会跟一只蚂蚁成为朋友,这还是半只脚掌肿成面包块之后的事情。
我帮小不点取了个名字:小黑。
我经常坐在大树下面跟小黑聊天,一聊就是半天,母亲经过院子的时候总是奇怪地看着我说:“呆子在跟谁说话呐?”
每当这个时候小黑就会捋捋它两根触角说:“谁是呆子?”
我心里喊着:“过分!明知故问的家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小黑居然学会了取笑我,还是间接的。
母亲告诉父亲,我总是喜欢躲在大树底下自言自语,父亲却不以为然地说:“他这是在自我反省。”
后来小黑学会了“自我反省”,每次它说不过我的时候,它就叫我去坐在树下自我反省,我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小黑说,蚂蚁也是有悟性的,它通过跟我数日的交流,已经学会了很多不同类型的表述方式,搞笑的、伤心的、开心的,还有一些甚至是我没想到过的,比如讽刺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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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蚂蚁就是蚂蚁,没什么区别,直到有一天,小黑告诉我,它是一只最普通的工蚁,就如同人类的一线工人一样时,我骤然对小黑的存在感到好奇。
母亲就只有我一个儿子,而小黑母亲的孩子,却是成千上万,不计其数。
我问:“我能见见你的母亲吗?”
小黑噗嗤一笑,说:“我很少见到我的母亲,它是比我大好几倍的蚁后,住在暗无天日的蚁穴里,我只是一只忙碌的工蚁,专门负责找吃的。”
蚁穴?我一下子对这个非常感兴趣,后来小黑偷偷告诉我,蚁穴就在大树底下,谁都不知道,只有我。
于是我经常跑到大树底下悄悄观察着,但是除了见到跟小黑长得差不多的蚂蚁来回奔波以外,我从来没有见过蚁后,也许小黑说得没错,它要负责繁殖后代,哪有时间出来闲逛呢。
我突然很庆幸母亲没有把大树移走,不然小黑很可能因此失去家人,那我也就认识不到小黑这么真诚的朋友了。
每当想到这里,我不禁暗自窃喜,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东西,让人触不及防,那就是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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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放学回来,还没到家就听到很多吵杂的声音,远远我就听到父亲在大声地喊:“快快快,杀掉它们,太多了!”
我心中顿感不妙,莫不是小黑有难了?我快步冲进家里,果然,大树底下的蚁穴被父亲捅开了,成千上万跟小黑一般的蚂蚁到处乱窜,母亲拿着杀虫剂到处喷洒,大部分蚂蚁都难逃厄运,父亲在旁边抓着扫帚一边扫一边打,还不停用脚踩。
我大声喊着叫着求着,希望他们可以马上停止,可是父亲非常生气,他用力推开我并大声呵斥道:“你疯了,现在不灭掉它们,你会被咬死的。”
父亲这句话说得没错,他已经捅开了蚁穴,如果置之不理,蜂拥而至的蚂蚁也不会放过我们,所以现在为了自保,只能选择消灭它们,可是小黑呢,它怎么办?
每次都是小黑主动来找我,它知道我肯定认不出它,就如同现在这样,面对不计其数的蚁群,我根本猜不到小黑在哪里,是生是死,在或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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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告诉我,这个蚁穴是偶然间发现的。
那天父亲去摘一些枝叶,无意间踩到了蚁穴,轻微的动静想不到引来无数只蚂蚁从蚁穴里涌出来,突如其来的情况把父亲吓了一大跳。
事后父亲对我说:“还好发现及时,否则你经常在树底下发呆,你肯定是第一个被咬的。”
其实父亲不知道,我就是第一个被咬的人,咬我的蚂蚁,我还帮它取了个名字,叫小黑。
几天以后,父亲找了几个人,想尽快把大树搬走,母亲站在旁边一直取笑父亲:“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站着院子里,呆呆地望着树底下,小黑这么久不来找我,肯定早就不在了,说不定,那些泡在杀虫剂里一动不动的黑群里,就有一只叫小黑的蚂蚁。
我正胡思乱想着,耳边响起众人的齐声高喊:“预备!一、二、三、起!”
最后一个起,把我拉回了现实,我看着大树被连根拔起,众人扶着它,把它斜靠在院子里,父亲领着师傅们去里屋喝茶,我趁着他们不在悄悄靠近了树干,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了一个久违的声音。
“我要走了。”是小黑的声音!我兴匆匆地跑过去,我到处观察,后来发现它正站在大树底下的根部上,那个地方最不起眼,也是最安全,如果不是小黑发声,我是一定找不到它的。
“你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这个树去哪,我就去哪。”
“你会回来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回来,不过我们是不能离开蚁群生活的。”
我点了点头,刚想继续说点什么,父亲和师傅们就出来了,我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大树。父亲协助师傅们把大树搬到卡车上,我看着小黑钻进了树干的小洞里,卡车发动前,我对大树挥了挥手。
父亲站在旁边说:“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留恋这棵树,想不到你比我还不舍。”
我点点头,心里在说:“我当然舍不得了,那是我朋友小黑呀。”
听说蚂蚁建筑能力超强,我相信小黑很快就会有一个新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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