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想不到自己会第一个举手——其实我看到上官飞想抢先的,但是我突然觉得这情景很熟悉,像极了小时候父亲跟我招手让我去放一枪,那个时候我胆怯了,如今我再也不会恐惧了。于是我不由自主的大叫一声,然后发现手已经举到了空中。我的妈,怎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啊!
上官飞有点遗憾的看着我。老三也咽了口唾沫,一副忌惮的样子。
“好小子,有种!来。”
我脱掉上衣,赤膊过去。三爷爷看着老三摆在灶上的红葫芦,抬手作劈状,还没碰到葫芦,葫芦就“咔”的裂成两半,他取一半作瓢,让我把胳膊伸到锅上。
我看着冒白烟的锅里,狠狠心伸出胳膊,他盛起一瓢,瓢竟然不融,里边白气仍然冒个没完,我心里已经开始难受了,不由的闭上了眼睛。
“我得先说清楚,如果你承受不了,意志有一点松懈,那就失败了。你知道失败的后果吗?”
“知道,练不成麒麟臂。”我不满的说。
“你的胳膊也会废掉,你想好了吗?”老头子又开始警告我。
什么?这难道不是在梦境中吗,怎么会......这时,我突然想起来母亲偷菜时教我的话:一直往前走!
“来呀!反正都这样了!我必须变强!”我心里突然冒出一阵火来,他刚刚的话摆明了是瞧不起我,“我是猎人的后代!”
三爷爷大笑:“好,感受这疼痛吧!只有疼痛能让人成长,痛苦是不会白白忍受的!”
哗!
一股朱砂浇到我的手臂上,刹那间,我感到整个手臂都仿佛烧起来,每一块皮肤都像疯狗一样狂乱的吠叫,我手臂一塌,但赶紧咬牙挺住,又伸直了。我看着皮肤开始萎缩,朱砂在上面侵蚀流淌,白气缠绕到我的胳膊上,像无数尖牙蝙蝠毒蛇蝎子蜈蚣在噬咬一样,咬到肩膀上来,咬到浑身刺痒……我差点坚持不住,突然想把一切都甩掉……不行!这才是刚开始,做什么事一旦开始就必须熬到结束!可是……啊,火烧的厉害,已经深入到骨髓里面啦!我的肉,我的筋!天哪,我的胳膊要融化啦!这个老疯子不会耍我们吧!疼死我啦!他妈的......
“不要逃避!承受它!别当孬种,这是你这辈子最值得纪念的时候!”三爷爷在旁边严厉的骂道。
我他妈的才不是孬种!我的胳膊还在吗?是不是只剩骨头了,我不敢看,感觉一切都悬空了,但是煎熬依旧传到我全身,我浑身紧绷,感觉一时一刻也坚持不下去了...... 可我为什么不放手呢,我明明想放弃的——我想松开拳头,可是事与愿违,它攥的愈加紧,啊烧死我吧!为什么还不给第二个浇?为什么!我不敢问,我知道自己的脸都扭曲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每当我发出一声凄惨的吼叫,我都必须紧随其后吼出一声更有气势、更坚定的叫声,来使自己的精神不崩溃掉。
我要忍受,我要忍受!想想我爹在雪地里卧冰尝雪,一步不停千里跋涉……我怎么能放弃!绝不!
我吼道:“再浇!啊!刺激!”
“好,有一点觉悟了。”三爷爷又盛了一瓢,刺啦倒在我手臂上,浇的还真他妈匀!
“啊!”我像挨宰的猪一样,脚步疯狂的踏着土地,尘土飞扬,这样能让我好受点。
“你不要想着等下一个替你,没门!不要想任何其他的的事情!不要想着任何能赶快结束!不要想任何能减轻痛苦的东西——放弃一切!”三爷爷沙哑的声音嘶吼着。
“他妈的,让疼痛更猛烈些!”我强忍着叫道,“啊!来啊!”我的鼻涕和口水都喷出来了。
“好样的!”二爷爷笑道,但还是不叫下一个,“你会变强的!你的胆会像铁打一样,你的骨头会金刚不坏,连天神都会被你震慑,把力量奉献给你!”
“去他妈的奉献!啊!疼死啦!”我只能忍受着,把感受坦白的喊出来,但我已经逐渐习惯这灼热,我已经分不清这种感觉是热还是冰,我也不再期待上官飞或者老三赶紧来替我——不再期待这一切赶紧结束,我抬头看着夜空,那片我望了十多年的天空,夜凉如水……我甚至开始有点眷恋,不希望这朱砂逐渐变凉,我不希望有神搭救!因为我自己就可以。就这样吧,只要不死,我能忍到天亮!我紧闭双眼,咬紧牙关,连铁都能咬断!来呀!我没有再发出惨叫,我憋住气,静静的忍受着。
“凉了!再浇!”我喷着唾沫冲老头子说道,不再闭气,我开始调整呼吸了。
“下一个。”他笑着,又给我浇了一瓢,说道。
“唔!”我挺直腰板,扎紧马步,像一口钟......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兴许是好几个时辰,我什么力气都没有了,我跪在那里,两条手臂上流满了脓,奄奄一息。
上官飞是第二个,因为他看到我痛苦的样子很是艳羡。这傻子二话不说,不等浇就把双臂伸进了锅里,不再出来;老三牙齿打颤,也恶狠狠的盯着那口锅,最后闭上眼,也把胳膊滑了进去。老头子不断添火,碳烧到最旺......他俩像发疯一样失去理智的叫好久,才逐渐适应了,进入半死状态。好在老头子家住偏僻,不然村民定会以为老头在宰杀畜生。
最后三爷爷不知从哪里找到毛笔,蘸了血给我们手臂上画符的时候,我们已经完全麻木了。
我已完全体会到了痛苦——这就是痛苦本来的面目,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它。好在我们没有一个人犯怂,我们在痛苦中放弃了一切,然后,拥有了麒麟臂!
“很好,越来越接近极限了!”老头见到我们这副狼狈样子,很是高兴。
过了一个时辰,我们的手臂竟然奇迹般的消肿了,还很清凉,只不过左臂上却赫然留了疤,像图腾似的——右臂没有,他俩也都没有。之前经历的苦痛纯粹像是幻觉一般,好像根本没有发生过:也许疼痛就是这样,一旦最难忍受的过程结束了,就会在记忆里变淡变轻。
我问老头,这疤是怎么回事。
老头捏着我的胳膊瞅了一会,狐疑道:“你刚才说,你是猎人的后代?”
我点点头,道:“是不是麒麟臂失败了,我的胳膊会不会......”
“哼,刚才的气势去哪里了......”三爷爷又盯着我的手臂沉思一会,突然说道,“气势没了就先不要练!”
“什么?”我惊呼道。
“你的手臂没事!你们现在已经有了麒麟臂,但要用出来,还需要觉醒!”老头又点上了烟袋。
“是不是?”上官方看着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口头禅。
随后,三爷爷引我们沿着一条崎岖的小道往低处走,我看着下面的浓雾,四周只有风吟,我感到摇摇欲坠,气都不敢出,就怕一阵风把我吹下去,但是很快下到另一块空地,就好像从阁楼上走到低一层一样。
空地上,竟然立着一个硕大无朋的石头巨轮,高有一丈,底部已经沉入土里,我们越走近它,越得抬头仰视它。
我发现石轮上有一个大窟窿,非常眼熟——这分明是一个磨盘。
“这是一个磨盘吧?”幸亏是老三在问,不是我问。
“没错,不过,”三爷爷一脸崇敬的看着磨盘,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失神的说道,“这是两个磨盘!”
我一看,果然中间有一条细缝,确实是两个磨盘,它们拼在了一起,合二为一。
“是不是!”阿飞激动的说,“磨豆腐?”
老头突然忘记了我们三个人的存在,一把拨开上官飞,走上去摸着石磨,感受着夕阳留存在上面的温热,他也变得温存了,眼里闪着泪花,沙哑的说道:“此乃上古时代,伏羲、女娲滚磨成亲所遗留之石磨!非神力不能撼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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