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古尔邦七岁那年的夏天,几乎没有植被覆盖的黄土大地,就像西北庄稼人坦荡的胸膛,赤裸裸的裸露在太阳的炙烤下。
又是一个丰收的季节,麦子黄了,阵阵热风拂来,麦浪此起彼伏,荡起在黄土高原上。
1958年的那场冰雹,时刻击打在了西川县每个庄稼人的心里,那场天灾造成的饥荒,是西川县人民永远也抹不去伤。
按照惯例,一到农忙,乡政府和学校都放了假,古尔邦的父亲也从大山深处的乡镇府回来了。
“要抓紧收麦子,这是从龙王爷嘴里抢粮食哩!”,每家每户相互吆喝着,无论大人娃娃,都在夜以继日的抢收着麦子。
一大早,古尔邦的父母又带着阿丹和阿依莎去地里收麦子了,独自留下古尔邦一个人看家。
(2)
“古尔邦,你们一家人又去收麦子了吗?”优素福踩在梯子上,从墙头探出脑袋问,
“是呀”古尔邦在墙下回答,
“我们家也只剩下我一个了,好无聊啊!”优素福在墙头用两手托着他的脑袋说,
“是呀,快无聊死了”古尔邦随声附和着,
“古尔邦,你说这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优素福突然从墙头跳了下来,
“鸡蛋!”古尔邦不假思索的回答,
“还有没有比这更好吃的东西呢?”优素福又问,
“炒鸡蛋!”古尔邦想了想又说,
“肉!是肉!笨蛋,你怎么整天只知道吃鸡蛋!”优素福用他的手指头敲着古尔邦脑袋说,
“肉确实比鸡蛋好吃,可是我长这么大,只吃过两三次肉,有什么用!”古尔邦反驳道,
“你们家的簸箕里不是有鸡蛋吗?偷两颗出来,咱们吃走!”优素福说,
“簸箕里的鸡蛋我娘都有数呢,那是给我大留着的,剩下的我娘还要卖了,去买盐和火柴呢!”古尔邦瞪着优素福说,
“那就偷鸡窝里的呀!鸡窝里的鸡蛋你娘肯定不知道!”优素福又有了主意,
“偷出来怎么吃?”古尔邦问优素福,
“我有办法!可以拿到炕眼里烤着吃”优素福抢着说,
“烤着吃?那能行吗?”古尔邦质疑道,
“怎么不行,你没见人家大娃娃拿着洋芋烤着吃吗?”优素福显得很有把握,
“好吧,咱们去看看,如果鸡窝里有的话,咱们就拿到你们家炕眼里去烤着吃”古尔邦终于同意了。
(3)
古尔邦和优素福怀着很忐忑的心情,走到鸡窝旁,
“有呢!刚好两颗,咱们每人一颗!”优素福一说完,就拿起两颗鸡蛋,飞也似的跑出了古尔邦家的大门,
“慢点,等等我!”古尔邦紧紧的跟着,跑进了优素福家的大门,
“你去抱点麦草,抱到炕眼里,我把门闩上了,这样就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优素福对古尔邦说,
优素福上完门闩,进他家厨房拿了一盒火柴,就来到了自己家的炕眼门口,很熟练的从他的裤兜里掏出那两颗鸡蛋,放在了炕眼里古尔邦早就铺好的麦草上,
“往后退,我要点火了!”优素福往后推了推古尔邦,
优素福一擦着火柴,火苗马上在炕眼里窜了起来,浓烟顺着炕眼门冒了出来,熏的优素福和古尔邦一边忍不住的干咳,一边用衣袖擦着眼泪。
(4)
火烧了没一会儿,突然听到“砰”“砰”的两声,
“咋了!”古尔邦惊呆了,
“爆炸了!爆炸了!鸡蛋爆炸了!我的娘呀!吓死我了!”,伴随着优素福的惊叫,一股鸡蛋被烧焦的味道扑鼻而来。
好半天之后,古尔邦和优素福才回过神来,
古尔邦仔细一看,优素福满脸都是灰,黑不溜秋的,只剩两只眼睛一眨一眨的,
“看啥看,不认识你哥我了嘛!鸡蛋爆炸,把炕眼里的灰冲到我脸上了!”优素福很不满的解释着。
不一会儿,麦草烧完了,优素福从烧剩下的灰烬里掏出两个烧焦了的鸡蛋壳,
“喏,我吃大的,你吃小的!”优素福把那个比较小的,被烧的黑乎乎的鸡蛋壳递给了古尔邦,
古尔邦慢悠悠的接了过来,
“不要有意见,我的贡献比你大!”优素福一边指着他那灰不溜秋的脸,一边说,
掰开那个鸡蛋壳,古尔邦只抠出来了指甲盖大小的一点没被烧焦的蛋黄,吃在嘴里苦苦的。
(5)
古尔邦一边回味着那点蛋黄的香味,一边垂头丧气的回了家。
刚进家门,他就看见他父亲已经从地里回来了,正站在院子里。
古尔邦赶忙进了屋子,拿起苕帚,慢慢的扫着地。
“奇怪,我今天早上明明听见母鸡叫了,可是刚才去看,鸡窝里竟然一个鸡蛋都没有”塞丽麦看完了鸡窝,一边向厨房走着,一边说,
古尔邦一听到他母亲的话,吓的一句话也不敢说,继续低头扫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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