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古尔邦从军记（1）

祖先千里大逃亡  古尔邦生古尔邦

“黄土高坡多黄土，山沟沟里穷当当”。黄土高坡上有个西川县，西川县有个留堡乡。听老人们说，清朝同治年间，陕西回民为了反对封建主义的剥削，反抗清朝政府的残酷迫害，发动了起义，起义军遭到左宗棠率领的清军的残酷镇压，回民起义领袖马化龙为了化干戈为玉帛，使当地回汉群众免遭屠杀，自缚双手出营，举家投降，父子两人被清朝政府凌迟处死。正如当地歌谣里唱的：

起义只为民族权，

求抚不得终罹难。

凌迟之痛谁可堪，

父子同死为陕甘。

为逃避清朝政府的迫害，数以万计的回族群众扶老携幼，一路逃亡，从陕西关中平原逃往西北甘肃、青海、宁夏一带。其中的一支就越过了陕甘边境的关山，逃到了西川县李家山一带，受到了当地汉族同胞的帮助，隐姓埋名，将姓氏由传统的“马”改做了当地的姓氏“李”。

逃过了清朝政府的屠杀，回族群众得以在此地耕种休养，所以此地取名“留堡”，寓意残留下来人所住的地方。从此，回汉同胞荣辱与共，共同发展，得以繁衍生息。

1986年，在回族的传统节日古尔邦节的前一个晚上，一个孩子出生在了留堡乡的一个回族聚居的小山村，呱呱落在了农村家家都有的土炕上。按照回族的传统习惯，在第二天的早上，由当地清真寺的阿訇给刚出生的孩子取个经名。

也许是因为生在古尔邦节，也许是阿訇偷懒的缘故，他没有像别的回族孩子一样，被叫做“阿丹”或者“优素福”等常听到的名字，他有了一个独一无二的经名：古尔邦。

“古尔邦”在阿拉伯语中的意思：牺牲。相传，伊斯兰教的一位古代先知——易卜拉欣，在一天晚上，梦见伟大的安拉命令他宰杀自己的爱子，来祭献安拉，考验他对安拉的忠诚，易卜拉欣遵从安拉的旨意，安拉很受感动。当第二天易卜拉欣宰杀自己爱子之时，安拉派天仙吉卜拉依勒背来一只黑头公羊代替他的儿子做祭物。

从那以后，伊斯兰教就将从这一天开始的三天定为“古尔邦节”。所以，古尔邦意味着牺牲自己以表达忠诚，是最高的忠诚。

在此之前，古尔邦已经有了一个大他两岁的哥哥,在此之后，古尔邦又多了一个小他两岁的妹妹,和古尔邦一样，他的哥哥和妹妹都有自己的经名，他的哥哥的经名叫阿丹，他的妹妹的经名叫阿伊莎。

古尔邦家的房屋后面全是山，村西有条小溪，村南有一条小河，沿着河形成了一片巴掌大的平川，村子因这片平川而得名：庙川。

听古尔邦的母亲说，刚出生的古尔邦是在尿坑中长大的，由于他母亲要干农活，他经常一个人睡在土炕上。由于家贫，连尿布都没有，古尔邦睡觉的地方总是被自己的尿泡的很湿，时间长了，古尔邦撒的尿就在土炕上泡出了一个小坑。

当家里来了亲戚，当亲戚们第一眼看见古尔邦的时候，经常会责怪他母亲：“你这当娘的，咋晓不得给古尔邦挪个干燥点的地方，总是把孩子放尿坑里会生病的”。

“不大一点炕，如果古尔邦都尿湿了，还让家里别的人还怎么睡觉？”，古尔邦的母亲的回答似乎也很有道理。

听古尔邦的奶奶说，古尔邦的爷爷是饿死在了三年自然灾害最严重的1958年，那时候还是农业合作社，家家缺粮。“农业社要来收各家各户的粮食了，收起来统一分配”，古尔邦的大爷爷偷偷告诉古尔邦的奶奶说。

古尔邦的奶奶听说后，等到傍晚时分，趁着夜色，连忙背着自家仅有的半袋玉米，去山里埋了起来，不料被对面山上的一个村民看到，偷挖了去。失去了仅有的口粮，古尔邦的奶奶哭了好几天，没多久，家里断了炊。

古尔邦的爷爷把仅有的吃的都留给古尔邦的几个姑姑和伯伯，连玉米芯磨的粉末都没得吃了，活活被饿死了。古尔邦的爷爷无常的那年，古尔邦的父亲年龄最小，才两岁多，古尔邦的爷爷无常的时候，看着在屋里哭泣的古尔邦的大伯、二伯和古尔邦的三个姑姑，指着还在炕上嬉戏打闹的古尔邦的父亲，对古尔邦的奶奶说：“再苦再难也要把孩子拉扯大，如果有条件，让这个最小的娃上个学，争取让家里出一个有文化的人”，说完，古尔邦的爷爷才咽了最后一口气。

从此以后，古尔邦的奶奶独自一个人拉扯着古尔邦的大伯、二伯、古尔邦的父亲和古尔邦的三个姑姑，总共六个孩子。古尔邦的奶奶一个人的工分养活着六个孩子，唯有家里最小的孩子，也就是古尔邦的父亲，古尔邦的奶奶用卖鸡蛋的钱供古尔邦的父亲上了学，古尔邦的父亲没有辜负全家的期望，以全县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师范。

古尔邦的父亲师范毕业后，就在大山深处的另一个乡镇上了班。古尔邦的父亲似乎很忙，加之上班的乡镇离家太远的缘故，一个多月才回来一次，给家里留点家用钱就又上班去了。

古尔邦的印象中，他的父亲对他讲的最多的是他读书的那些年，虽然屡受同学的救济，并经常帮同学写作业换点馍馍吃，即使这样，仍然时常会饿的头晕目眩，经常饿的扶着墙才能回到家。

古尔邦的父亲要上学，不能参加劳动，没有工分。在人人都吃不饱的农业合作社，只有古尔邦的奶奶一个主要劳动力，他的父亲家分到的粮食是最少的。古尔邦的大伯、二伯还有三个姑姑都要参加劳动，他的父亲不劳动，理所当然吃的也是家里最少的。古尔邦的奶奶家吃的最多的是野菜煮的汤，一大锅野菜汤，里面只撒一两勺玉米面粉。

即使这样的野菜汤也是限量的，古尔邦的父亲每顿最多只能喝一碗，有的时候，连这样的野菜汤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所以即使后来生活改善了，古尔邦的父亲还是上午只喜欢吃干馍馍，晚上喜欢吃没有汤的干面条，古尔邦的父亲从来不喝汤，也从来不吃带汤的饭，似乎饭里带点汤就吃不饱。

古尔邦自懂事以来，他的奶奶对他讲的最多的是寡母养六子的不易。古尔邦小时候，总会看见他的奶奶望着眼前的食物偷偷抹眼泪，当古尔邦带着疑惑的眼神询问：“奶奶，你为什么总是看着吃的东西哭？”，他的奶奶总会说：“傻娃娃，那时候，要是有这么一口吃的，你爷爷就不会饿死，我和你爸也就不会吃那么多苦，受那么多罪”。

古尔邦的奶奶每当听到孤儿寡母受苦的事情，也会止不住的掉眼泪，总会掏尽自己所有的口袋去帮助，并对古尔邦说：“那正是我曾经受过的苦呀”。正是：

家在陕西人在甘，举家逃亡翻关山。隐姓埋名在西川，人人难忘五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