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你再不来,我就要下雪了

作者: 干国祥备课老干 | 来源:发表于2017-12-07 06:24 被阅读7122次
    节气名称:大雪。
    太阳直射:南半球,南纬19°35′。
    物候纬度:北半球,约北纬30°
    观察地点:徽州休宁
    气候气温:冬雾,1~14℃

    江南无雪。

    用大雪命名这个节气,乃是古中原的物候,而非江南。入冬以来,江南连小雪也未曾落过——大多数地区,霜都未曾现身过。

    叶未落尽,夏草枯黄后,冬草已青。江南的大雪节气是一幅薄雾蒙蒙的水墨,却夹杂着梵高似的一树两树金黄的油彩。但无雪。

    北方今日亦无雪。

    北京,零下六度,晴,无雪。

    长安,零下三度,雾,无雪。

    洛阳,零下一度,阴,无雪。

    雪,只纷纷扬扬地落在天南海北的朋友圈里:复制粘贴网络上不知何年何月的雪景照片,复制粘贴自己从未在大自然中见过的寒号鸟、老虎的照片(据说它们是大雪的物候,而我眼前真实的物候,是山茶更盛,寒山更空),复制粘贴所有关于雪的诗词散文……每个节气的朋友圈,都像读硕士研究生们的毕业论文,仿佛规定的任务,无非就是复制整理粘贴。

    说来奇怪,几千年岁月里,就纯粹写雪而言,写得最细致的,居然是近代的鲁迅和毛泽东。鲁迅在散文诗集《野草》里,极其精确地描绘了故乡江南的雪,和首都北平的雪——他眼里的朔方的雪;毛泽东的《沁园春·雪》,写出了陕北高原大气磅礴的雪。这些文字将是不朽的,但都不是古文人眼里的雪,也不是古农人眼里的雪。

    虽然大冰雪曾经改变了人的肤色,虽然绝大多数来到北半球的早期人类其实死于冰雪导致的寒冷和饥饿,但我们的基因里并没有留下对雪的恐惧。我们怕蛇,因为我们曾是旷野里最普通的动物,对蛇的害怕是必要的自我保护;我们恐高,因为我们曾是树上的猿猴,没有恐高机制的伙伴都掉了下来,没有留下后代;我们热爱草原,喜欢“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的风景,因为我们就是稀树大草原上诞生的物种。但我们的基因里没有对雪的恐惧,因为对雪的恐惧没有带给我们更大的生存可能,也许热爱它,敢于在茫茫的雪地里踩出第一行脚印,这才能在大自然的生命叙事里,留下自己的基因和姓名。

    对农人们而言,漫长的北半球栖居,冬季就成了丰收后的休憩。此刻粮食尚未匮乏,虽然总得精打细算,但饥饿并不是当下的威胁,谷仓丰盈,甚至有余粮可以酿酒,有木炭可以取暖。于是,在安宁和富足里,我们煮酒,等候着一场雪。

    雪,成了一种遥远的期待,淡淡的诗意: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就我而言,最宜于大雪节气的诗,是刘长卿的《逢雪宿芙蓉山主人》【相关解读链接:天寒白屋贫,那不是贫困,而是我们失落已久的生命境界(读《逢雪宿芙蓉山主人》) 】: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叶落尽了,山是空山。暮色和飘雪拉远了天地万物,此刻宇宙也是空的。本就一无所有的屋子,本就一无所有的心情。我和我的狗,期待着一位归人或者过客,无论他最终归于何处,此刻,此地,有酒,有火,有歌声。

    然而,这是唐朝,唐朝的齐鲁风光。不是江南,江南无雪,无雪的江南在心痒难忍又表面安静地等候着一场雪。

    木心说,你再不来,我就要下雪了。

    这才是江南大雪的物候,和心情。

    当然你也可以说:你来了,我这里才敢下雪。

    无论天上有没有飘雪,地上有没有积雪,今天这个日子,终归叫“大雪”,汉语汉字的世界里,大雪纷飞。

    而你来或者不来,我终归会迎来一场雪。

    甲骨文字里的“雪”,和今日基本相似。上面是“雨”,表示天上落下雨滴。下面原本是“羽”字,看来古人认为,对雪最贴切的比喻,还是羽毛。 晨山大雪风景(徽州休宁) 桂花还有余香 山茶最是繁盛 梅花已见骨朵 相关链接《农历的天空下:24节气素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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