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深夜食堂

每当我在寂静的夜里走过小区，远远看到小区外面的街角升起一股缭绕的烟火，空气中飘来呛人而又诱人的香味时，我就知道外面路边热闹的深夜食堂又开张了。

这里刚好在两条马路交汇的地方，狭窄的街角，白天是一个凌乱的自行车修理铺，到了夜里，铺子老板回家了，这块地方就空了出来。

这里的深夜食堂有三家，一家是烧烤摊，一家炒饭主食，一家卤菜小食。

烧烤摊前面，一个一米多长黑乎乎的烧烤炉子，半人多高，一个清瘦的小伙正在忙碌着，带着口罩。炉子里面放满燃烧炽热的木炭，炉子上放着滋滋作响的羊肉串，切开白嫩的茄子，绿油油的韭菜，小伙给烤串上刚轻轻抹过一层油，油点慢慢滴到红红的炭火上，立刻窜起一股火蛇般的火苗。

老板娘是一位年轻的姑娘，站在旁边殷勤招呼着客人，一个架在三轮车上巨大的台子上放着各种烧烤食材，有荤有素，都放在干净的盘子里，上面蒙着透明的保鲜膜，各种肉串，鱿鱼，土豆，茄子，青辣椒，香菇，平菇，金针菇。台子角上有一个白色的泡沫箱子，里面是洗得干干净净的大带子和生蚝。

带子很大，和我的手掌差不多，壳略带一点弯曲，像薄薄的黑色的瓦片，上面放着白白嫩嫩的圆柱体的带子肉。生蚝有小孩的拳头大小，饱含汁水，看着鲜嫩无比。

台子这边马路沿上的空地，一溜摆了四五张折叠桌子，桌子围了一圈可以重复摞起来的塑料凳子。上面搭着简易帐篷，以防下雨。看起来生意还不错，大部分桌子都坐满了，三三两两的惬意的喝着啤酒，说着闲话。

这边的摊子是卖主食的，摊位也架在一个三轮车上，台子上一边放着原料，一边是一口滚沸的大锅。原料那边几个巨大的塑料袋一字排开，一个装着宽宽的米粉，一个是煮好的粗面条，一个是细长的米线，一个装满了黄豆芽。

台子这边是一个煤气灶，煤气罐子离得不远。一个中年妇女一手拿着炒锅，一手拿着勺子不停地翻炒着，散发着喷香的味道。旁边的大锅是用来做麻辣烫，一个男的麻利的从台子下面抓起粉条，青菜，放进一个金属小圆筐，挂在大锅的壁沿上，随后迅速准备下一份。

在路边台阶下面是卖卤菜小食的。菜品装在一个简陋的玻璃罩子里，放在一个微型三轮车后座上。玻璃罩里挂着一个黄色大电灯泡，在闪耀的灯光映衬下，盘子里的卤菜现出诱人的肉红色。

这里卤菜也是有荤有素，荤的有鸡腿，鸭腿，鸭肠，鸭脖子，鸡翅，素的有豆腐花干，豆腐皮，腐竹，莲菜，土豆，金针菇，海带结，油豆腐泡。我有时买几串回去就一杯酒，味道鲜辣，十分过瘾。

卖卤菜的是个矮个中年妇女，一脸沧桑，憨厚朴实，在玻璃罩子的外面一角，放着吃了一半的米饭碗。一对小情侣正站着挑选，女的指着鸡翅，娇气的说这个，这个，我都要。旁边的男朋友一脸爱恋的目光。

望着烟火缭绕的烧烤摊，我又想起了早先在西安上学的时候。那时，西安大街小巷一到晚上，到处是热闹的夜市，烤肉，麻辣烫，串串，酸菜炒米饭，炒面，炒麻食，哎呀，想起来我就流口水。

烤肉当然是主力军了，走到烤肉摊子前，老板就会热情的招呼，来来来，伙计，随便坐，烤点啥？烤肉，烤筋？

尤其念念不忘的是那个烤油馍，把白日做好的白吉饼放在烤肉架上，不停地刷油，两面翻转，等快好的时候撒上孜然，辣椒面，孜然一定要多放，放在盘子里用刀切成小块，捡一块放进嘴里，酥香干脆，浓浓的孜然香味，号称西安夜市一绝。

我们中国人实在太爱烧烤了，几乎全国各地都有，而且带着本地的特色。记得有一次在北京出差，到了宾馆已经九点，想着再去吃晚饭实在太晚了，出门在街上信步走着，忽然看见昏暗的胡同口有一家烧烤店在营业。

估计是北京环保管理严格，烧烤的炉子不允许放在室外。烧烤炉子放在里面一间屋子里，一个大汉正在汗流浃背的忙碌着，外面沿路边随意放了几张桌子，有几个食客光着膀子大口干着燕京啤酒。微风习习，我坐在简陋的塑料椅子上，和他们一样，大口干着燕京，看着这些皇城根下的人们，目光朦胧起来，慢慢有了醉意。

在青岛的时候，大排档也是我们最爱去的地方。那里烤的东西和北方略有不同，一个是烤猪肉，这个我在别的地方很少见，再有就是烤鱿鱼，刷上秘制酱料，非常美味。尤其难以忘怀的是可以开怀畅饮天下闻名的青岛鲜啤，真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有时候我在想这几位做深夜食堂的人是哪里来的呢?虽然上海相对人性化，但还是不允许在外面摆摊，所以他们出来的都很晚，一般要到九点以后，而且一直营业到深夜，非常辛苦。本地人是不会干这种事情的，有一次经过时听见年轻老板娘打电话，说的河南话。那肯定就是河南人了，河南人是中国的吉普赛人，上海的河南人现在也很多，这里也不像北京会编一些段子。

在这里吃饭的，看着都有一张年轻的脸庞。也许是下班太晚，就到这里来简单解决掉晚餐或夜宵。也许是夜里加班累了，到这里来吃些夜宵，补充体力。

前段时间，朋友圈一篇《你见过夜里四点的上海吗》的文章，大家纷纷转发。生活不易，人生不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是啊，在这繁华而又冷漠的大都市，有谁知道这些在深夜奋斗在上海的异乡人呢?不过，看着在烟火中忙碌的身影和食客一张张充满信心的稚嫩而又坚定的脸庞，我想生活是不会亏待那些努力奋斗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