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头（一）

【文·艾冰台】

这几天魔都的天气如同是着了火，连着几天气温都上40℃，在孙红星的记忆中似乎没有哪个夏天有这么酷暑难耐啊。早上七八点，看着窗外的阳光就感觉有一种热气腾腾的感觉，连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滚烫的气息。

城市如此，农村也没有好到哪里，也是热浪滚滚的样子。那老家门前的水泥路上如果像以前那样是根本不敢光着脚丫子落脚，准会被烫伤了脚底。原以为中原地带气温41℃是酷暑难耐，没想到回到家乡来这高温也随着南下了？往年热一阵总会有一个台风过来缓冲一下，这个副热带高压竟然牢牢控制着南方广袤的土地？这个旱黄梅是实锤了。

自留地的人们还在忙着给家里种植的那些玉米、地瓜、南瓜等浇水呢，可看着土地滋滋地吸着水呢，可那阴湿的痕迹眨眼就不见了，这蒸发速度也太快了。河北岸的老孙头这几天天不亮就到自留地去浇水。担着上世纪的两个粪桶，下河堤去河里舀水，再挑到地里浇水。可那黄瓜藤蔓还是出现了黄色枯萎的迹象。

五六点浇的水，到了八九点太阳一出来，几乎就是白搭了。那土地就显示原来的白色，那黄瓜藤才想喝几口呢，那水就随着热风消失了。黄瓜架子上的花也是稀稀拉拉的，雄花多雌花少，这一大片的藤架上，才结了两根黄瓜，老孙天天看着它们，生怕哪个淘气的小孩把他的两个心肝给糟蹋了。可这大热天，哪来的小孩出门啊，都躲在屋子里吹电扇呢。就怕是谁家的鸭子或者野地里的哪个小动物看到这小黄瓜好奇，捧了去。

浇完水，老孙担着两个空桶回家。他可是当地典型的老农，那黝黑的皮肤也显示了他的本质，他的同辈人已经过世不少，像他这样还在地里忙碌闲不下来的已经是少之又少。老孙曾经是个好青年，烟酒都不沾，农村常见的小麻将他也不会玩。在他心里，好不容易自己赚来的钱，这样瞎耽误功夫，不值当。只有这田里的庄稼才是他的希望，从不会给他带来失望，但今年这天气他有点上火。

曾经的生产队里的田地，也是他劳动的战场，多少年的辉煌时常挂在他嘴边。每次儿孙回来看他，几乎每一次他总会叨叨一遍。儿子都嫌他烦，可孙子小孙却不厌其烦，总会搬个小板凳坐在爷爷边上听爷爷讲着几百年不变的故事。讲他的丰功伟绩，挑担、挖沟、插秧、挑河泥……那些如数家珍的农活，老孙曾经是村里的骄傲。在同辈人眼里，老孙就是一个神的存在，比他 小一辈的孩子，都知道他的名号。

到了承包地的年代，他家的庄稼也从来没有给他带来失望，总是种的最熟。什么季节种什么，收益最好的总是他们家。可十年前原来的承包地被乡里搞了开发，只留下可怜的一亩多地的自留地，儿子女儿也都长大离开原来的老家。老伴儿几年前也悄然过世，偌大一家子人，如今只剩下老孙一个人。陪伴他的也就是这一亩多的自留地，以及几年前在他家逗留不肯走的狸花猫。

可猫儿就是不如狗，白天看不到猫的影子，到了晚上才回来。老孙头也顾不上，它爱来就来，爱走就走，也不放在心上。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家里自留地里种的那些蔬菜瓜果。那黄瓜、西红柿才是他的心尖尖。

其实一个人种了那么多蔬菜，他自己也吃不了那么多。以前自己还骑着三轮车去集市上卖，可上了年纪了，儿子女儿也反对他去卖菜，就怕万一出个事故也麻烦。他自己想想也算了，菜钱也卖不了几个，让儿女担心也不好。在自留地忙着，自己种菜作为消遣也不错。其实种了这么多菜，自己又能吃多少？还不是为了给儿子女儿啊。遇到什么玉米成熟了西红柿红了，他就惦念自己喜欢吃玉米的女儿，打个电话让她回来拿玉米。女儿回来，儿子也得打个招呼，就怕自己生养的儿子女儿一碗水没端平，到时省的背后儿子媳妇嘀咕。到了周末，约好时间，儿子女儿都回来了，一家子又热热闹闹起来。

老孙头就喜欢一家子在一起的样子，但是在他心里除了让儿女们回来之外，这几天他也开始操心着另外一件事情。

2022.7.14

沪上  北风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