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没有睁开眼睛,我顺手一摸,摸到了枕边的手机。又是新的一天呢,我这样想着,顺手关掉了闹钟,眯着眼睛,缓缓沉淀着脑中的浑浊。
“老赵,赵警官?”
我一激灵,抬眼看向手机屏幕,好嘛,合着刚才使手机震动的不是定好的闹钟,而是值班的同事老陈打过来的电话,瞄了一眼时间,距离闹钟响起还有十几分钟。我揉了揉太阳穴,清醒了几分。
“老陈,怎么回事?”
“我觉得还是你亲自来一趟比较好。”
“喂喂喂——”
满肚的牢骚正无处宣泄,他居然直接挂了我电话?!不过是什么案件还非得要我亲自去一趟呢?因职业习惯我在接下来的五分钟内迅速叠好被子,穿好衣服,洗脸、刷牙,拿起原本作为我早餐一部分的面包叼在嘴里冲出门外,打开手机看了眼老陈发给我的位置,时间还早得很,路上根本没有什么人,也就使得我能开足马力直接驶向现场。
“怎么回事老陈,”我停好电动车,看见老陈就站在门口,与什么人交流着,“事儿大事儿小,也不拉个封锁线?”
“你自己看吧。”老陈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我,打开一看,是一些信息档案,我翻了翻,原本就有疑惑,现在更是一头雾水。
“痞老板,派大星?”
“根据现场情况来看应该是痞老板绑架了派大星。”
眼看着老陈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烟,已经准备打火了,我伸手夺过打火机:“按你说现在可是工作时间,不准吸烟!”
他眼神中有点无奈:“就一根,不影响。”
“影响,很影响!你还是赶紧说说详细情况吧。”
见他把烟收了起来,我才把打火机还给了他。
“经过就是这么个经过,关键是现在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我有点愕然:“就这?大早上的你叫我过来就这事?你但凡找找监控或者调只警犬过来都比我好使啊。”
老陈摇了摇头:“经过是这样,但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他招了招手,门内走出另一位警员,递给老陈一个塑料袋子,袋子里边装着一张纸,纸上歪歪扭扭画了一堆线条,我一时没有看出其中含义。
“在我们看来,这就是邪教,最近在地下比较活跃,虽然也根据线人情报逮捕了一些相关人员,但是他们似乎是被洗脑,或是催眠了,什么也套不出来。”
“你是说痞老板和这个邪教有关系,还是派大星和这个邪教有关系?”
“也许都有关系……这不是找你来了吗?”老陈一耸肩,眼神里分明是在说:我已经尽力了。
思索片刻,我回答道:“得,这样吧,你给我一些痞老板家里人的联系方式,剩下的我先自己查查看。”
“嗯,”老陈点了点头,指了一下身边的人,说,“这位是对街那家便利店的老板,监控就是用的他家的。”
“啊?”我有点难以置信,“你起这么早的吗?”
他看上去有点紧张,搓了搓手,说:“做生意嘛……”
我走进屋子,四处环顾了一圈,现场十分凌乱,看来事发时派大星经过了激烈的反抗,血迹还比较新鲜,应该就是四五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
我戴上了手套,随手拿起桌子上倾倒的相片,是几个人的合影,他们笑的很开心,但是痞老板为什么也会在他们中间呢?
我漫无目的地扫视着。
痞老板到底为什么要绑架他呢?从照片来看他们的关系还不错,也不排除利益纠纷,不惜与昔日的好友反目成仇甚至大打出手,还是说真的和那什么教有关?
这是什么?
我轻轻捡起桌子旁一根细长的东西,类似于钳子,后边连着一堆电线,电线的切口比较平滑、整齐,应该是用锐利的刀具切断的,这么粗的电线都能切断,这个刀也不简单,话说……
我又拿起相片,看得出痞老板和派大星的体型相差甚远,想绑架对方应该也是依靠了什么巨大的工具。我记得档案里有写到痞老板有一个机器人老婆,说不定这一截就是他老婆留下的。如此看来现场大多数的血迹都是派大星留下的,家具、墙皮上的痕迹是对方造成的。
血迹仅限于室内,室外连一点都找不到。
我走入便利店,四下打量起来,并没有发现什么出奇的地方。
“老板,你们这儿有卖绷带吗?”
“啊,是有一点。”
跟着老板的步伐,我走向里边的柜台,盯着草草摆在桌面的绷带。
“警,警官,有什么我能帮到您的吗?”
“哦,你也不用紧张,”我回过神来,“我买几卷绷带吧。”
“嗯,好的。”
手套还戴在我手上,我直接拿出袋子将桌子上的几卷绷带都装了进去。我找到老陈,交给了他:“我在上边找到了一点痕迹,你拿去化验、记录一下,也许是痞老板的。”
“没问题,对了,这就是你要的痞老板家里人的联系方式。”
我接过文件,拿出手机。
我是这样想的,虽然派大星反抗比较激烈,但是痞老板肯定还是不愿意让他就这么一直流着血,所以凭借他渺小的身材潜入便利店拿点绷带问题还是不大的。
可是,这最多还是只能确定绑架犯是痞老板无疑,对于老陈要我查的这个组织可以说一点帮助都没有。
我在门口来回踱步,最终决定打给痞老板的妹妹,希望能找到一点线索。
“是这样吗?”她的声音听起来漫不经心。
“是的,不好意思打扰了,但是也是案件需求,希望您能理解。”
紧接着我问了一些我觉得很重要的问题,得到的回答却平淡如水,思绪如走在黑暗的林子中,看不到一点希望,找不到一丝方向。
突然,电话里边传来一阵喧闹的人声,像是一群人吵架一样,非常激烈,甚至盖过了她的声音,她好像又说了些什么,我听不太清。
“什么?麻烦您再说一遍。”
女人的尖叫声是一股很可怕的力量,隔着电话依旧能刺痛我的耳膜,颅内跟着有一阵鸣响,我揉了揉耳朵,正欲开口,又听到一个男人雄浑的声音,像是某种口号。
“誓死追随永神!”
几秒过后,是一阵巨大的声音,听起来像是风声。
“不好意思,有机会再……”她匆匆挂断电话,留下原地震惊的我。
“有他妹妹的档案吗?”
“稍等。”老陈一通电话打过去,不一会就收到了回复,他将资料转给了我。我打开手机仔细看了一遍,觉得有点难以置信。
“她在国家航天局工作,负责火箭的研发,真的假的?”
“都是公开登记过的资料,还能有假?”老陈拍了拍我的肩膀。短暂迟疑后,我还是决定去一趟,了解一下当时的情况。
在我亮出我的警察证之后,门卫才给予放行。按理来讲我是进不来的,还好老陈提前找人打好了招呼。
“女士您好,我是刚才与您通话的警察。”
她看起来有点惊魂未定,但还是强作镇静,“警察同志您好。”
经过她的讲述,我大致是明白了一点。在打电话的时候,突然有一群人像发疯一样,手持枪械夺去了控制台的控制权,直接将尚未竣工的火箭启动,在说出那句有点魔怔的宣言之后,跳入火箭引擎中,在引擎点火后瞬间灰飞烟灭。还不止一个人,当时有数个疑似某教派的狂热信徒都投入烈焰中,献出自己年轻的生命。
不得不说,这听起来太匪夷所思了。
“那么,你知道这个吗?”我取出手机,打开那张拍有奇怪符号的照片。
她轻轻点了点头:“这是永神教的符号。”
“你很了解永神教吗?”
“不,只是听他们谈起过。”
真的很难想象,如果是一群市井百姓放弃科学相信玄学也不是很难接受,最可怕的就是一群受过良好高等教育的人依旧如此,我对其愈发好奇。
经过一天的调查,感觉有点收获,晚上回去整理的时候又没有一点头绪,看着纸上勾勾画画的框图,我靠着椅背,枕着双臂,闭上眼睛仔细思考着这一切。
我的恩师说过,一定要学会代入犯罪人的心理去思考。每每跳出正常人思维去考虑犯罪人动机时,总能取得不错的突破,但这一次真的是难住我了,永神教,听名字也像是为求得永生的一种教派,可教唆人犯罪、赴死的目的又何在呢?如果能渗透入国家高等人才行列里,说明他已经有了不可忽视的规模。
代入犯罪人的心理……
我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反复思考着今天看到的一切……
“希望未来,不会再有战争……”
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老兵,就在刚刚,他打完了他最后一发子弹。而向我们这边驶来的,是一辆辆重装坦克,以及以极快速度掠过空中的战斗机。
燃烧弹一颗颗投向地面,隔着千米远都能感受到它的冲击力和杀伤力,轰鸣声震得耳朵生疼,火光冲天,黑烟蔽日,整个世界都仿佛蒙上了一层灰幕。
老兵表情庄严而肃穆,缓缓站直,做出一个最标准的军礼,继而在硝烟中化为灰烬。
我无力躲闪,匍匐着,感受着因炮弹爆炸而剧烈震动的大地……
“嗡——嗡——”
我睁眼一看,又是老陈打来的电话。
“有新的进展吗?”
“可以这么说。”
我长叹一口气:“喂喂喂,难不成老陈你夜里都没睡觉吗?”
“啧,怎么说呢,”老陈的口气也有些许无奈,“也不是,可总有人觉得黑灯瞎火的时候好办事儿,你快来吧,地址我发你了。”
“这次是什么情况?”我缓缓停好电动车,老陈快步向我走来。
“哆啦A梦和胖虎失踪了。”
“有什么线索吗?”
“没有发生任何暴力冲突,现场平平无奇,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一点有用的线索也没有。”
“这样啊……”我心里一沉。
如果这件事情把哆啦A梦也牵扯进来的话,就要麻烦很多,因为有时光机的存在,他们可能会出现在时间轴的任何一个节点。
胖虎的母亲很焦急,眼角泪水纵流成河,就是为了一颗母亲的心,我也不能允许自己有任何懈怠。可眼下确实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了,我决心去胖虎的学校看看。
“……科学,是最乏力的工具,尽管我们平日里一直在强调相信科学,但是生活中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根本不是科学所能解释的,大家说对不对!”
“对——”
隔着老远时候我就听见有人扯着嗓子在讲什么东西,离近了一听,可不得了。我悄悄靠在那间教室的门口,想再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而永神,才是真正掌握了世界真理的真神……”
他说的大多数话都是废话且有点可笑,不禁感叹也就能拿来骗一骗小孩子,直到我听到这句话,浑身一激灵,想都没想,取出手铐从门外径直冲向他,反手将他摁在讲台上,拷上手铐。
“真行啊你,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直接向小学生宣传邪教,祝你在监狱里也能有这么多人乐意听你演讲!”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科学那么大的局限性你看不到吗?你也是个明白人,怎么就这件事上这么糊涂!”
我结结实实地把他摁在桌子上:“你那没有严格证明,没有缜密的逻辑体系,自身更是漏洞百出的理论还是去跟法官说吧,出来祸害人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跟我回去吧!”
“永神才是世界的真理!”
“还嘴硬!你难道不知道我们都相信科学,相信真理吗?”当我说出“相信科学,相信真理”的时候,台下的小同学们都用洪亮的声音异口同声地跟我说出了这几个字。
我狠狠朝他脑袋给了一拳,指望着他能老实一点,万万没想到,他突然浑身发紫,闪着奇怪的光芒,我眯起眼睛,数秒后,他变成了一个怪物,看起来像是一只巨大的螳螂。
“未来生物?”
“呵,”他冷笑一声,“劝你在我没有完全生气之前放了我,否则后果你是承担不起的。”
我攥紧了拳头狠狠朝他身上抡去,每挨我一拳,他受伤的地方就会变小,几拳过后,他的身体只有篮球大小了。我脱下衣服,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转而面向同学们:“希望同学们今后也能像大家刚才所说那样,相信科学,相信真理!”
这时,有一个小同学站了起来:“叔叔,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书上都有。”
我尴尬地笑了笑,原来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只会背书的人。
老陈的电话打了过来:“胖虎回来了。”
“哦?”我双眼一亮,胖虎的出现极有可能带来关键性的线索,成为关键性的证据,“他现在在哪?”
“在医院,”老陈的语气很重,“他受了很严重的伤,正在抢救,就在市医院,你先过来吧。”
听到这里,我刚好起来的心情又沉了下去。
经过了紧张的抢救,胖虎总算是脱离生命危险。从所受的伤来看,确实是性质非常恶劣的斗殴事件,内脏都有一定程度的损伤。胖虎的母亲很伤心,趴在病床的旁边大哭着,边哭边说着:“孩子你怎么那么傻啊……”
等了很长时间,麻醉药的药效渐渐消退了,胖虎也逐渐清醒过来,确认状态没有问题后,我们简单询问了一下当时的情况。
“哆啦A梦和我说有一个好玩的地方,那里的人都非常友好。”他稍顿了顿,说出一句让我们都感到意外的一句话。
“也乐于听我唱歌……”
据他的描述,哆啦A梦是用任意门带他去的,周围的环境是他陌生的,在一所破旧的房子,里边还有三个“人”,这三个人也不是别人,正是痞老板、他的电脑老婆和派大星。
屋内有一个电视机,播放着一段影像,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背对着镜头,用听起来很别扭的声音讲述着规则。大意就是永神神圣不可侵犯,而经过占卜,他们当中的一个人天生反骨,不允许被教会接受。当问及是谁时,电视中的那个人故作神秘,要他们自己找出来。
万万没想到,胖虎成为了他们攻击的目标,原因很难说,反正就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三个人合力将胖虎狠狠揍了一顿,哆啦A梦也出手了,反倒是最后让大伙停手的正是痞老板。
“因为太痛了我就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躺在我家附近。”胖虎这样说道。
“那你看到派大星和凯伦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我问道。
“没有,非要说的话就是他们有点太冷淡了,和印象里不太一样。”
“那他们身上没有什么伤痕吗……”
胖虎转了转眼珠:“没有。”
事情再次陷入僵局,目前惟一有用的信息就是永神事件包括未来人也参与了进来,这也迫使我们不得不重新正视这件事,如果我是他们,那么一定会找到历史上的关键节点做出改变,以影响未来的发展。遗憾的是我们现代人并没有掌握时光机的技术,为数不多的时光机是在哆啦A梦家里,可是据调查人员所说,他家里的时光机已经不见了,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后果会非常严重。
夜里我们紧急召开一个会议,会议围绕两个核心点:一个是关于永神教现在的势力究竟走到了哪一步,一个是我们如何利用现有科技应对时光机。
我首先站起来说了几句:“显然,上到国家高层,下到六岁小学生,都会有他们的支持分子,其一,他们的力量确实不容小觑,其二,不能排除他们已经渗透到我们内部中,所以,要想保证之后工作的顺利展开,找出我们身边的永神教极为重要,也极为迫切。对此需要动用一些技术手段去干涉,明天会找到刑侦部门信任的同志展开相关工作,摆在我们面前的另一个让我们头疼的问题,就是关于时光机。”
“这种事情当然是无法交给刑侦的。”老陈这样说。
“也许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局长说,“把这件事交给未来人。时空的构成是非常复杂的,我们不需要多,只要有一群未来人能看到,并且能赶来帮助我们,就够了。”
留下现在的讯息给未来人吗?似乎可行,可是又如何保证信息能完整、及时地流传下去呢……
夜很深了,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我住的小区里,胖虎的事情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挥之不去。受害人反成了加害人,并能完好无损的出现,那个小破屋,那个电视……我试图拼命跳出自己的思维,完全代入他们的那种思维、心理,可我做不到……
我毕竟是真正相信真理与正义的吧,我这样安慰自己。
当我拔下电动车钥匙的时候,一种不适感涌上心头,有什么东西压着胸口,我用力呼吸却仍感觉窒息,周围黑灯瞎火的,短短几秒也没发现什么,可多年的直觉告诉我不对劲!回头再看电动车……
我记得车头上是有一道裂痕的,那是当时为了追一个小偷,因为太着急,路上人又多,一不小心撞到了消防栓上。时间确实久了点,可我不至于完全忘记。
眼前的景象风云变幻,我看见小草在枯萎时又泛绿,大树收回新绿又一点一点变矮,街道一点一点变简洁……
“哎呦!”
感觉小腿被什么撞了一下,回头一看,是一个小孩子,皮球跳到了一旁的土堆中。我急忙伸手扶他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并帮他捡回了篮球。
“谢谢。”他这样说道。
脑中电光一闪,我问道,“小朋友,今年你几岁了呀?”
“八岁。”他比了一个八的手势。
“那上小学了呀。”
“嗯。”
“那你记得你一年级开学的年份吗?”
“就前年,08年。”
内心有点惊讶,但我还是对他说道:“真是个聪明的小朋友呢,这么晚了,快回去吧,家里人会担心的。”
“嗯,大哥哥再见!”
“再见。”我向他挥了挥手,多少有点无奈。回家路上莫名其妙回到了大概十年前,这一切绝对不可能是平白无故发生的,是我没有提高警惕性,导致被人发现了动作。
我迅速冷静下来,正思考着接下来的去处,余光瞥到刚才篮球滚落的土地上,光秃秃的土坑里似乎有着一点极不和谐的颜色出现,环顾四周,似乎这里所有的土地好像刚松过土,十年前是这样吗?
心里反复告诉自己只是自己想多了,我将手伸入土中,缓缓拿出那个粉色的东西,软软的,似乎还有点黏手,凑着月光仔细看了看,形状酷似五角星,上边还有点点红斑,不过应该已经失去生命了……
脑海中一道闪电划过,我迅速行动起来。果不其然,这个小区所有的土地中,都埋葬着大大小小的这样的五角星。
这算什么,宣战吗?
我望向远边的天空,比起黑夜的天空,有着更黑的乌云,随着风吹动的方向缓缓移动,在不经意间悄然遮蔽月亮,偌大个小区竟只有微弱的几点路灯宣告着人间,而竟再无一人,怎竟再无一人!
眼睛仿佛失明,一切都显得不可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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