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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大学校门口有家粥铺,名字叫“一碗粥”大标题下还有一行小字,“可以慰风尘”,这倒让我想起唐代诗人韦应物那句“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这粥铺倒是有几分雅趣。
看见这样一行字,我毫不犹豫的进了粥铺,哪怕里面可能只有白菜稀饭,也阻挡不了我一个肉食动物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心。出乎意料的,粥铺里很多人,门口看着冷清,里面却是座无虚席,我只身一人倒是找到了个角落堆杂物的桌子。我拿起菜谱准备点菜,但是,很显然,叫粥铺的不是只有粥,就像叫蛋糕店不是只有蛋糕,叫茶楼不是只喝茶,叫发廊的不是只弄头发。
这家店开在这里,西南部的一个小镇。可菜单上倒是显出南北兼容的气魄,北方的诸如炒面片,烤冷面,鸡蛋灌饼,肉夹馍,老北京炸酱面,还有这道后来让我情有独钟的牛肉油泼面,南方的各类粥,盖饭,炒菜,菠萝古老肉等等,菜品很是丰富。不仅菜品丰富,菜单也很丰富,这是我见过的唯一一家把菜介绍的如此详尽的菜谱。
就比如这皮蛋瘦肉粥,下面几行小字写道,皮蛋配瘦肉,香葱也来凑,大米香又糯,煮粥最好喝。这面食下则更直接,一把辣子滚热油,白面顶上配红牛。说不上是多有意韵,不过倒是有趣的很。
放下菜谱,我朝厨房喊了一句“老板,来碗牛肉油泼面”,我等了足足二十分钟,饿的饥肠辘辘才见着了我的面,面端上来的第一眼是震惊,居然这么多牛肉,我不知道其他人吃牛肉面的时候里面几块牛肉,反正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超过四块。而这一碗,一眼望过去都是肉,铺在了辣椒与面条之间,大大方方的露着诱人的小脸蛋,我毫不迟疑额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辣椒被热油淋过的香辣,牛肉在炖煮时融入的鲜香,我只能像个刚学汉语的小学生一样说一句“真是太好吃了。”自此,我就与这粥铺里的油泼面结下了不解之缘,让我怀念终身。
2.
这面虽然好吃,但是价钱也不算便宜,不过想想那么多牛肉也值了,没钱天天去那就一周一次吧,我看着课程表选了个良辰吉日,星期二是个好日子。其实星期二是我最讨厌的一天,有我最讨厌的所有课。这家店没什么正经服务员,一个婆婆,一个哑巴女老板娘,还有就是老板。老板三十多岁的样子,长相倒是很斯文,戴一副无框眼镜一点也不像个厨子。我不禁多看了几眼,这个老板挺有意思。
有时候你不得不感叹缘分的奇妙之处,比如我才去吃了几周牛肉面,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旁若无人地进入了学校贴吧,鬼使神差的看见一个名为“生活中你遇见过那些最像故事的真事”。
下面更贴的人有很多,有一个引起了我的注意“扒一扒粥铺老板的过往”,我看这个回帖大概看了半个小时,大概是这样一个故事。
粥铺老板姓周,普通大学毕业,年轻时候的周老板同我想的一样是个文艺男青年。那时候的周老板在学校可是出尽了风头,加入文学社成为社长,创办校刊,并出了第一本杂志,周老板就凭着写字这门手艺俘获了不知多少姑娘的芳心。这众多的姑娘里就有周老板们班的班花,班花是真漂亮,周老板学的是文学专业,姑娘一大片一大片的,这么多姑娘里的班花,有多漂亮请自行想象。
就这样周老板开始了他轰轰烈烈的大学恋爱,那时候的周老板可谓是春风得意,年少风流啊。周老板大二就开始给各大杂志社投稿,结果嘛,知名的杂志社要求也是很高的,周老板虽然在一群学生中混的光彩,但是遇上杂志社也难免会被拒绝。周老板颇有点失望,这感觉,就像你在矮子里一直都是高子,但是突然有一天遇上一群比你不知高多少的的人,心里的沮丧难以言表。
不过周老板毕竟是个大好青年,所以一时的沮丧没什么,一次不行就下次,下次不行就下下次,总有一天能行的,没关系继续写就是了。周老板这一写就是一年,期间他也投了几篇稿给杂志社,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周老板的女朋友劝他,可以从小报开始投,那些大杂志社门槛高。周老板觉得,有道理,那就投一家当地的小报吧,很幸运的周老板的小诗被采纳了,占据在小报的一角,报社将报纸连同20块钱的稿费寄给了他。
周老板用人生的第一份稿费请女朋友吃了一顿饭,按照十年前的物价水平20块钱够吃一顿好的了。周老板决定再接再厉,大三那一年,是周老板创作的高产期,他创办的校刊已经停止运行了,投稿的人都实在太少,文学社也已经交给学弟学妹了。这一年有两家不太知名的杂志社接受了他的投稿,那家小报社也刊登了几次他的文章。在那个网络不太发达的年代,写的文章能被人看见就已经是幸事了,周老板就这样在写作的路上一去不回头。
3.
转眼就到了大四,同学们忙着毕业,忙着实习,忙着面试,周老板也与他们一样,没有方向的忙碌着。终于到了毕业的最后一天,周老板和室友玩了通宵,半夜在阳台嘶声裂肺,几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哭得不成样子,青春啊,真的像最璀璨的烟火,在你分神之际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老板和女朋友没有像大多数情侣那样毕业就分手,周老板决定去北京,去所有有梦想的年轻人聚集的地方。他还那么年轻,如果二十多岁就轻易向现实摇尾乞怜,那么这一生又有什么意思。他和女朋友商量过后两人都决定去北京闯一闯。
可是北京就是北京,它是足够繁华,但也足够残酷,它从未因为你有梦想就对你仁慈半分。初来乍到的两人,在失去最初的欣喜与期待过后,也终于开始觉得疲惫,他们没有工作,三本大学的毕业证,很难为他们提供一份好点的工作。
最初两个月只能靠家人接济勉强度日,所幸的是周老板的女友找到了一份前台的工作,长相总是有些优势的。生活勉强得以维系,周老板也找到一份工作,销售,这与他的预期相差太远,可是生活哪里会管那么多。销售这份工作,看似简单,实际上苦不堪言,每天都能听到大多数人对你说拒绝,周老板显然无法适应这份工作,一个月后就辞职了。
周老板没有再出去找工作,他想做全职写作者,开始没日没夜的写,女友也没有太过反对,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周老板就这样又继续开始他的文学梦,他们租最便宜的地方,吃最廉价的食物,周老板每天负责做饭,为了犒劳女友周老板不写字的时候就研究菜谱,地道的北方菜。
可惜好景不长,半年时间,他们从恩爱的情侣,变成怨侣,周老板这半年几乎没有收入,女友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他。周老板是真的爱她,他也举得自己这吃软饭的样子太脓包,周老板去找了一份工作,一家北京餐馆的服务生。
这家餐馆营业时间不长,比较高级,每天准点开门,准点关门,女友也和他和好了。只是自那以后,周老板发现女友在外出差的的时间多了,她前几天升职了。周老板常常一个人守着满桌子的菜,看着它们慢慢变冷,油脂凝固显露出恶心的质感。
周老板白天工作,晚上写字到深夜,寄出去的稿件终于有了回复,那份稿费虽然微薄,但于他而言就像是救命稻草,总算是有了可以继续下去的理由。周老板正在创作一部武侠小说,已经写了大半,他打算写完后拿给北京某出版社看看。
周老板继续着这样痛并快乐着的生活,直到有一天,他眼睁睁的看着女友从一辆宝马上下来,宝马车的车主是个二十多岁的富二代,他们旁若无人的亲热。周老板想上去质问,想给她一巴掌,可是,何必呢,何必让她跟着他受苦呢,这样不就挺好吗?或许一开始他们不过就是两个结伴来大城市的伙伴而已,一开始他们的梦想就不一样。
4.
周老板提出分手,没有谴责,没有质问,没有任何道德上的责难,女友安静地收拾东西离开了,周老板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文。这一次他写的不是虚构的武侠小说,写的不过是血淋林的生活。文字这东西很奇怪,明明就是不同字符的排列组合,可是当写它的人为它注入情感,它就开始变得轻快,愉悦,悲伤,痛苦,沉重。
周老板认识了一个编辑,他给她看了他写的武侠小说,编辑大为惊叹,就照这么写下去,说不定能成为畅销书。周老板更加卖力的写,眼看着就要完稿了,家里一通电话打来,父亲生病住院。周老板无暇他顾,买了夜班车票赶回家,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癌症,晚期,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死。
周老板听到噩耗,眼前一阵一阵的晕,他抱了抱泪流满面的母亲,偷偷擦了擦眼泪。他的父亲,半生操劳,就为了供他读大学,儿子大学毕业了,眼看着就要享福了,可是老天总是跟你开各种玩笑啊。周老板跑到医生办公室问他们还有没有任何一点哪怕是延长生命的办法,医生看着眼前憔悴的小伙子,告诉他转到大医院可能有办法。周老板把家里的房产证拿去抵押贷款,把爸爸转到了北京的大医院。最后贷款也不够了,索性卖了房子,周父的病情得到了暂时的压制,但是医生告诉周老板这不过是暂时的,要不了多久癌细胞扩散会死的更快。
周老板把爸妈带到他在北京的住处,带他们吃,带他们玩,带他们逛遍了北京城。
周父走的很安宁,或许在他人生的最后阶段,才是他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光。周老板带着父亲的骨灰和母亲回了家,他已经孓然一身,卖房子的钱花光了还欠了亲戚一大笔钱,他那部烂尾的武侠小说也被他卖了,那个好心的编辑一万元买下了版权,那部小说最后确实卖出去不少只是也没有火起来。
周老板和母亲暂住在了亲戚家里,周老板做着很多份工作,再也没有时间写字,他甚至开始想要是自己当初没有去北京,没有坚持那可笑的梦想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大学毕业几年了,他却一无所有。
周老板每天累到没有时间再考虑梦想,花了两年时间周老板才还清了债务,那时周老板已经快到而立之年,母亲给他介绍对象,对方是个朴实的姑娘,面容清秀,就是不会说话,周老板觉得姑娘挺顺眼,就这样结婚了。姑娘家是开餐馆的,三十岁那年,周老板有了一点积蓄,在岳父的帮助下,开了这家粥铺。
看完这篇长贴,我沉默了很久,原来,有人的生活真的就像一个故事,像一部电影,你所看见的平凡,背后可能都是泣血的人生。但是并不是每个人都如同周老板一样不幸,也不是每个人都如他一样幸运。
看完故事之后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第二天,我早早的进了粥铺,中气十足的对厨房喊了一句“老板,来碗牛肉油泼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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