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旦 角”
写了好几篇了,还没有写到我们的队长,今天一定要写了。大家知道,在那个时代里,领导是不一定要懂业务的,更不必是业务尖子,只要根正苗红就行。其实,现在也还是这样,比如我工作的局级单位里,在我工作的十多年中,就没有一个正经的本科生当过局长,而且更特别的是,有几个还根本就没有过从事这一行当的经历,当然,这是题外话。我这里写的我们文宣队的队长,也就是这样的一个角色,不过,这“角色”二字丝毫没有贬低他的意思。
队长姓肖,农村人,浓眉大眼,中等身材,嗓子很亮,但唱歌却总跑调,而且做起动作来,手脚总显得不那么协调,叫他单独演个什么节目、充当个什么角色是万万不行的,只能跑跑“龙套”。估计家庭出身不是贫农,都是下中农,不然是当不了队长的。当时他年龄大约三十不到,但家中已经有了两个女孩,大的叫做“金娥”,据说起名是照着“文革”前我们地区歌剧团的主演的名字起的,看来,这老肖原先也应该是个“追星族”,于是贵午就开玩笑地说:“你那小女孩肯定叫做‘银鸭’罗!”老肖也不回答,只笑笑而已。
我们文宣队一般时候也就十多个人,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节目越来越多,道具也就越来越多,特别是“普及样板戏”之后,服装什么的更多了,每次出外演出,每个人都背着不少的东西,但还是不行,比如锣鼓家什、枪支、刀剑、幕布什么的,那么重,谁也背不起,于是就只好用一副担子挑起来,谁挑?当然我们几个男子汉是不可推卸的,但挑得最多的,还是我们的肖队长。肖队长有强健的体魄,更有负责任的态度,我们也乐得轻松,每到一个新的演出地点,什么接洽、布置舞台之类的活儿,都是肖队长身先士卒地带头干,从没见他有过什么怨言。 有一次到一个地点演出,到达目的地后,许多人,男是女的都有,在那里指指点点地猜测谁谁谁是什么角色,我忽然听到有个人指着老肖说,他就是个“旦角”——挑担的角儿,一边说还一边坏笑,于是,肖队长就有了这个名字,不过,他听说后倒没见恼,还是那么兢兢业业地干着。
一般情况下,肖队长都不大参加演出,主要是做服务性的工作,这与现在所说的“领导就是服务”的理念很是合套,但有时候离了他还真是不行。那是我们要排练《红灯记》“刑场”一折,里面有日军小伍长的一声嚎叫:“带李——玉——和——!” 这声嚎叫要求音调要高、且声音要长,一般人都喊不出来,可我们的肖队长却喊起来了,于是,饰演这角色的任务就历史地落在了他的肩上,而且好多次得到人们的喝彩。其实,在戏剧里,这类声腔的运用是经常有的,比如传统戏《坐宫》里杨四郎的那句“……叫小番”,后面三个字突然由本嗓换成小嗓唱出,表现人物的得意心情,歌曲中也有,比如阿宝的高音演唱,也是如此,而这,就是一个素质或者说是功夫问题。我想,如果肖队长的这一素质早点叫人发现的话,说不定他就不是那个时候的那个模样了。
文宣队解散后,他和我一样回到了原先的生产队。我大学毕业后,他的女儿在本地没考上高中,还到我从教的学校找过我,当然,我义不容辞地给了他一点力所能及的帮助,但他女儿大概只在我们学校读了一年左右就转走了,我也从此就没再见到他,一晃好多年过去了,有时候还真有点想念他,也不知这些年他过得好不好。
( 写于二O一五年)
(后记:二O一七年我们重聚时,肖队长来了,还是那么精神饱满,虽已七十多岁。并表示,若再相聚,他将作东,无须大家分摊费用。如今住县城,与女儿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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