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缘二版(一)

作者: 人鱼薇沫 | 来源:发表于2019-08-06 06:38 被阅读14次

    (一)

    夜似凉茶,人散般的冷意袭来,半透明的碧穹如一抹幻蓝的藤纸,包着峨眉月指甲似的形状,把四围泼出水晶晕影,弯着腰把仅有的光投射到那云牖上。

    镂空的窗影,蠕在墙上,挨着几枝稀疏枝干,做为背景衬得那盏美人灯没心没肺的亮。

    那是盏大红绢纸灯笼,黄染染的微光粼粼波波,凹出一张墨淋淋的清秀美人图,美人蹙眉,打量着人世,一双半睁的眼清澄明澈,看人世间悲欢离合轮翻上演。

    她在看人,人也在看她。

    她清秀,看她的人更清秀。

    柔淡轻弧眉,葡萄明润眼,明珠粉莹唇,青瓷白腻面,生的十分小巧,粗看上去也不觉如何,掉过头却想再看一眼,看一眼想两眼,看在眼里掉入心里,就如那灯上的美人,再也抹不去,点支烛火,袅袅挪挪,总是活灵活现。

    她轻轻唤一声:“小榭,现在什么时辰了?”

    “戌时了,小姐,也该洗漱,准备歇了。”粗眉大眼的丫头端着一只黄铜鱼洗面盆进来。

    小姐借烛光,看着铜镜里影影绰绰的人儿,头上绾着点翠红宝石凤钗,凤眼红彤彤,炯炯有神,口叼丝丝下垂,左右摇晃,几枝珠花烘云映日,鬓边的黄菊比早起戴时瘦了些许。

    她略迟疑,伸手犹犹豫豫,欲摘不摘的,墙外“咚”地一声响,振得她心惊。

    “小榭,你可听到什么声响?”

    “不知是猫儿狗儿带倒了什么,小姐你莫怕,我去瞅瞅。”丫头说着就“咚咚”跑出去,声音不比刚才的小。

    今夜父亲不在,和同僚饮酒去了,只有她和丫环在,暗月的天气,又寒又孤。

    片刻,小榭引着一人进来,直着嗓子叫:“小姐,是光禄大夫家的嫡女温容小姐”

    温容面上汗津津,手中拎一柄剪红绒灯笼,艳彤彤,映的容颜如染了胭脂般,束着顶发,插玉钗,着一件红色缠枝莲胡服,翻着黑金色领子,小羊皮靴尖尖翘翘,不着粉脂,唬了菊英一跳。

    她捂着胸:“这鞑子服惊人眼,我以为哪里来的登徒子。”

    温容哈哈一笑,把灯丢给丫头,端起冷茶一饮而尽:“小榭,有吃的没,给我拿点,不掬什么。”

    小榭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夜深了,你来做甚?”菊英问。

    温容一拍腿:“说来话长。”她压低声:“我偷跑出来,这还是翻你家墙进来的,千万莫要让你父亲知道了。”

    “今儿个吃酒去了,并不在的。”菊英皱着眉,看着她就觉不妥。

    “好极。”她抚掌而笑。

    “你也吃了酒?”菊英睁大眼,掩住鼻,敛了笑意。

    “吃了一盏,否则没胆子出来。”她又饮了口茶。

    菊英接过,倒掉,帮她筛了杯热的:“可是疯魔了,平日里做些惊人的事也罢了,订了亲的人,也这么不知分寸?”

    “休提那婚事,窝心着呢。”温容接过茶盏,放在一边:

    “前几日皇上想把我指给彪骑大将军家的嫡子朱生,这门亲多好着呢,从一品的官儿,比我们家高两阶呢,不知父亲怎么想的,说是旧时和怀化大将军寒家订过亲,还是庶子。

    虽说他家嫡子是郡马,立过军功的,但这位终是庶出不是,还没功没名的,要我日子怎么过呢?”

    她喛声叹气:“彪骑大将军不服,我也不满,指挥丫头通了信,约着朱生见一面,若两相满意,拼着父亲不欢喜,也把这门亲事做下,反正有皇上撑腰。”

    菊英吃了一惊,怪道今晚总是难安,应在这温容身上,她和此女并不相熟,只是在贵女们的聚会上聊过几次,较投机,谁知她竟投奔自己,一时心慌。

    “这怎么说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还想私定终身不成?“菊英瞪大双眼望着她。

    温容毫不在意,摇摇手:”日子终要自己过,父母送出门,女儿就是泼出的水,我不能让自己泼的好看些吗?”

    菊英又道:“也不能一意的只攀捡高枝吧?”

    温容疑疑的看她一眼,上下打量一番,冷笑道:“我不在这里相会,也不叫你为难,晚上心绪难安,未及进食,拿你些糕点填塞,即刻便走。”

    菊英被这话一堵,面红耳赤,想解释,又觉得违心,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屋内静的发瘆。

    幸好小榭端了盘杂和点心进来,有什么水晶桂花糕,芝麻鸡油饼,艾叶绿豆膏,都是常见的。

    温容也不嫌弃了,胡乱拿一些,一口气饮干那茶,又急如火似的跑出房了。

    小榭道:“后门停了辆马车,想是温小姐的,刚看到她的丫头探头探脑,似在等什么人。”

    “我们去看看。”菊英忧心忡忡,心绪不宁。

    后墙,有处砖头早已松动,两人无聊时就扒开向外张望,看街上市井人物,熬得许多寂寞午后。

    透过石墙果然看到温容钻入马车内,不多时,寒露侵得罗袜半湿,小榭见菊英还没有回房的意思,忙进屋去取披风。

    一片乌云遮了月亮,四下里暗黑一片,风漫过围墙,呜咽响着,几点雨零星打落,不问缘由的敲打人间红尘。

    正这时,一个伟岸的男子提着一盏容黄灯笼,自西而来,行至马车前,四顾无人,速度极轻钻了进去。

    模糊的面容在灯影里映出男子自有的一种威严。

    夜雨渐浓,她的心也随之沉郁。

    小榭拿了一领玄青色连帽风兜,轻轻披于菊英身上:“小姐,还是回房吧,莫要着了凉。”

    菊英点点头,扶着她进了屋子,墙上的美人绢灯还在荧荧亮着,诉说着什么,人间的不公吗?她看在眼里吗?她又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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