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是个顶级老饕,年轻时开客运大巴车,从北到南,从西到东,吃遍了大江南北,不到40岁就挺起了一个肥球大肚,得名“肥球老爸”。
年近半百,尝遍八大菜系后“肥球老爸”评价最高的是粤菜,最爱吃的还是家乡菜,川菜。无论到大西北,还是大东南,吃过三顿当地菜后,“肥球老爸”就开始寻觅他不能舍弃的辣味川菜。好在川菜是中国一大菜系,就算走到天涯海角,都能看到川菜的影子,只是要找到正宗川菜的味道,那就得有极其灵敏的嗅觉洞察力。
高三艺考时,那是我第一次到北京,来来回回呆了几月,“肥球老爸”碰巧出差到北京,父女俩就正好同在异乡吃一桌。
初到北方,我也不太适应甜咸口味的菜肴,为没有吃到一口纯正的辣无精打采。这就把“肥球老爸”急坏了,来回在屋里穿踱,
“看来我必须给你找一家馆子辣一下你,这马上考试了必须把精神提起来。”
说完,“肥球老爸”扣上皮衣,戴上毛线帽,走进零下飘雪的室外。
那一年,没有美团也没有饿了么,俏江南还如日中天,大众点评也鲜有人知,美味只在熟人中口耳相传,亦或是报刊杂志的广告中。
也不知在温暖的暖气中沉睡了多久,突然被一双大手摇醒,
“走!吃饭!包你满意。”
“肥球老爸”笑着说,一把把我提起,塞进厚实的羽绒服里,拉着我就往外走。
十分钟不到,穿过北医三院,来到一家麦当劳门口,
“就是这。”
“肥球老爸”说。
我望着麦当劳里坐满的人,彻底无语的说,
“就吃顿麦当劳,还把你兴奋成这样了。”
“肥球老爸”大手一拍我的后背,推得我往前一走,
“不是,旁边这家,贵州火锅!”
拉开门,一股酸辣相容的味道扑面而来,空气中饱满的重口味颗粒让人头皮发麻,从脚底到头顶一阵暖和,脱下羽绒服,走上二楼的卡座坐下。
“想吃什么锅?酸汤还是菌汤?”
“肥球老爸”非常老道地问我。
“特色是什么我就吃什么。”
这是我通常到一个陌生地方的点菜习惯。
“肥球老爸”刷刷刷的翻着菜单,大手点了重点推荐的几个菜,又翻到最后,点了两个隐秘的小菜。
“所有的餐馆都会跟你说,他们家特色是鱼,因为鱼的利润最高,哪怕他们家根本就做不好一道鱼。”
“肥球老爸”敲着桌子一字一句地说,他以前开过餐馆,开过三家餐馆。那年正值澳门回归,有个澳门人在餐馆闹事,欺负餐厅的服务小妹,“肥球老爸”把澳门人暴打了一顿,后来餐馆被关停,三家餐馆都被勒令关停。
上菜很快,一会儿工夫酸汤锅就上了桌,小方盒子装着蔬菜肉类摆满了一桌,从餐具设计来看非常得干净悦目。“肥球老爸”给我调了一个辣碟,用漏斗漏了几勺酸汤在碟里。
我吃火锅有个不成熟的习惯,不喜欢一边吃一边涮,而是喜欢一股脑的倒进去,看着满锅的肉食菜类,再一块紫一块紫的夹在碗里,放凉了慢慢吃。恰好的是,“肥球老爸”也是如此的习惯。
一盘油炸酥肉,一盘芥末鸭掌,这就是“肥球老爸”翻到后面点的两道小菜。
酥肉很脆,面粉包得恰到好处,不像有些餐馆面粉多肉少的可怜还全是肥肉。这盘黔道酥肉嚼到里面全是瘦肉,非常香的猪里脊,一阵阵花椒的麻香在回荡。
在四川,鸭掌通常是卤的,或者是辣的,和芥末在一起搭配还是第一次吃到,想必是“肥球老爸”想让我尝尝鲜吧。还好第一次的印象非常好,至此之后,我便爱上了北方餐馆里的芥末鸭掌,醒脑,解腻。
北方的牛羊肉,不得不说,确实比南方的口感要好,也许是离着内蒙古近,羊肉很嫩,牛肉很劲道,吃起来让人觉得心胸一片开阔。在浓郁的酸汤锅里烫熟,带着酸味,再蘸上满满的辣椒,塞入口中,饱腹感十足。
“肥球老爸”还是点了鱼,不过不是他们一直推荐的烤鱼,而是斑鱼片,比头发丝还要薄的斑鱼片。烫熟后的斑鱼片发白,卷曲,像羔羊身上弯曲的羊毛,柔滑细嫩。
“来碗大米饭!”
“肥球老爸”冲着楼下叫道,他脱下厚重的毛衣,用纸巾擦拭额头上被辣出的汗滴。
“这酸汤太鲜了,直接泡饭也好吃。”
边说着,“肥球老爸”就一个劲儿的往碗里盛汤。
很久没有吃到如此带感的辣味,这锅红艳的酸汤就像加了吗啡一样吸引着我,不断吮吸着从里面捞出的宽粉、鸭肠、豆皮,每样菜都可口爽辣,满足了每一根味觉神经。
持续两个小时的狼吞虎咽后,我也挺了个肥球大肚子,一个劲儿的打嗝。
“知道为什么这沙发那么硬吗?”
“肥球老爸”打了个响嗝问我。
似乎是太多肉类堆积了我的腹腔,我没有力气的摇了摇头。
“因为沙发太舒服,我们吃饱就不想走了,老板得提高每天的翻台率啊。”
“肥球老爸”绕着脑袋,经验十足的说。
“哈哈哈,那我就是不走了。”
我低头望了望楼下,矩型的隔间都坐满了人,有的西装革履,有的学生气浓,觥筹交错,人声鼎沸,桌面上都重叠堆积着一盒又一盒的菜品。
“这下满意了吧?你得给我好好考试了吧。”
“肥球老爸”叼着牙签问我。
我回过头,双手又端起碗,一口气把碗里的酸汤干完,
“no problem!”
也许正是这家贵州黔道草本火锅的威力,让我在寒冷的北方尝到了辣椒的魔力,接连考的几个艺术院校都一一上榜。至此之后,这家贵州火锅就成了我的幸运地,天寒地冻,想要吃辣椒刺激一下的时候,就拉上几个朋友,穿过航天桥,穿过北医三院,腿行于此,狠狠地干上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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