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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春风两面开:《合欢牡丹》创作谈(2)

一样春风两面开:《合欢牡丹》创作谈(2)

作者: 江岚_美国 | 来源:发表于2019-05-08 09:33 被阅读6次

    从另外一个角度和沈玉翎相对照的,是她的邻居王涓涓。同样是因为一个男人而离家去国,沈玉翎的被动陪读是为了坚守爱情与婚姻,王涓涓的主动下嫁则是为了逃离失恋的窘境。当她顺从父母的安排,嫁给章明并到了美国,章明已经念完书,在做博士后研究,为她的自我放弃准备好了必要的客观条件。她作为博士后的太太,可以合法工作,也可以免费修课,但她什么也没做,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以独立的身份融入新环境。“她被初恋重创后休克,被移植到美国也并没有苏醒,她只是在新的国家新的围城中继续休克,甚至更加休克,因为她终于躲开了失败的环境,在一个没有外界压力的围城中放任自己休克。”(陆蔚青,2016)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与新环境的现实距离越拉越大,心理上越来越孤独,所以她是书中女性当中最早意识到“裸根移植”这个问题的人。当沈玉翎她们顽强地扎根求生,她放弃了自我奋斗,又放不下心理优越感,终于导致章明的极端反弹,她的温室被彻底击碎。她要到这个时候才会真正苏醒,正式进入谋求经济独立,而后精神独立的程序。

    韩悦,是书中唯一学理工科出身的主要女性角色。她相信爱情,但比沈玉翎理性;她坚守婚姻,又比王涓涓独立。当然现实不是偶像剧,他们的婚姻必然要遭遇考验,尤其在两个人隔着偌大一个太平洋分居两地的状态下。韩悦诚然没有因赵明中的出轨而放弃他,赵明中也没有因第三者介入而放弃婚姻。当韩悦意识到赵明中的“反常”,没有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去胁迫他,她选择了隐忍;实际上赵明中也已经同时在计划主动结束与第三者的关系,逐步向她靠拢。他们的婚姻保卫战,并非韩悦一厢情愿地死守围城。

    男性们或许不如女性敏锐,但他们也绝非无脑的播种机。在生理本能的冲动之外,他们需要精神上被肯定,心理上有归属,这一点两性之间并没有实质差别。韩悦用知书达理、恩深情重制造的家庭向心力,将赵明中最终从外面花花世界的诱惑里拉了回来。相反,另外一个女人,富家出身的林锦凤,却用她的刻薄放肆、虚荣跋扈所产生的离心力,将她的丈夫刘家鼎甩出围城之外。

    刘家鼎一出场,便已年过花甲。作为一个早期到美国避难的印尼华裔,他背负着家破人亡的沉痛记忆,一心只要创下一番事业,光宗耀祖。他的前半生,实际上就是方若施的翻版。他和林锦凤的婚姻,不过是一场交易,一个跳板。他交出了自己,换得一张美国中上层社会的快车票,以及自己衣食无忧的生活。如果没有遇到沈玉翎,他会在一个接一个的生意往来、宴饮酬酢之间,继续忍受林锦凤的无理取闹,他甚至从来没有清楚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的孤独、沮丧和压抑。

    可是他终究遇到了沈玉翎。沈玉翎善良而不工于心机,有品位而不耽于物质享乐,和林锦凤完全相反。不过,他对这个女子的风度气质有好感,他的年龄、身份、阅历等等却并未允许他对她一见钟情。他们二人之间,主动越界的一方是沈玉翎。而界限一旦被打破,爱情这把迟到的野火“顿时照亮了他空寂的心田,并点燃了他的灵感,也彻底搅扰了他的神志,”(林楠,2016)让他体会到生为一个男人的激情与被体贴、被温柔对待的幸福。沈玉翎以及她的爱情,带着刘家鼎走出了旧生活的一潭死水。然而,正如他自己所说,前方没有一个“后半生”在等着他了,而且现实中死亡阴影的逼迫比他自己预计的来得还要迅猛,他将用什么,又能用什么去确保沈玉翎的幸福?!

    沈玉翎的“红杏出墙”,是一种必然。她在与秦中恺的婚姻里不断地自我暗示“要知足常乐”,可强烈依赖于感情活力的内心却无法“在现状底下休养生息”。她对刘家鼎的表白,是长期自我压抑的爆发,她所真正爱上的不见得就是这个人——因为她对此人根本谈不上了解——她爱上的是爱与被爱的感觉。沈玉翎刻意在一段非份的感情里去体验自我的原始回归与重新塑造,可她和刘家鼎之间缺乏产生共同话题的基础,自始至终没有精神层面上的交流。她和刘家鼎在一起时常产生“这个场景我曾经历过”的幻觉,堕入想像与现实交织重叠的迷乱。

    “那‘曾经经历过’的,或许她根本就没有真正经历过;或许那只是她对自由心灵的追求、对理想爱情的憧憬而已。”(江宏,2017)沈玉翎实际上从未真正得到过她所期待的,那种灵与肉高度契合的两情相悦。不论是与程雳的初恋,与秦中恺的婚姻,还是与刘家鼎的婚外情,她的对象们都没有与她类同的,对感情的认知和处理感情的态度。当刘家鼎订立遗嘱留赠房产股权,目的无非是为了保障沈玉翎“生活无虞”,则他和秦中恺的思维逻辑并无不同。那么沈玉翎最终是否能得到精神与情感上的“安全感”?刘家鼎是无法给她答案的,即使没有身患绝症,他也不能,其他人更不能,沈玉翎必须自己去寻找,去确认。

    现实中处处是伦理陷阱,情感逻辑陷阱,“女性真正的精神解放和情感自由,只能靠她们自己。”(王红旗,2016)沈玉翎和她的同伴们,这一众唱着港台情歌踏上新大陆的一代女性,展示着她们自我的存在与异国的生活经验,“她们所接触的那片土地,是美国的,纽约的,曼哈顿的ParkAvenue!她们是扎根在那样的地方的牡丹。不是法拉盛大铁桥底下来来往往,用菜篮子车撞人的那些女性。她们有风华可展,她们才是可展风华的女人。她们有她们的自信,有她们的未来,当然也有她们的渴望。”(赵淑敏,2017)“她们不仅克服了巨大的文化差异给生活、心灵、精神带来的震荡与不适,还顽强地扎下根来,茁壮成长、渐次绽放。”(江宏,2017)

    她们如牡丹一样的生命,坚强着、美丽着同时脆弱着,在盛放之后究竟要走向怎样的结局?沈玉翎身为人母之后,她的爱情终究着落到何处?方若施嫁入豪门之后,会不会最终重蹈刘家鼎的覆辙?王涓涓学会了及时行乐,是不是就能一直快乐下去?韩悦为保卫婚姻做出的牺牲,会不会成为以后的定时炸弹?……我没有答案。因为时间流动着,处在中西文化交接点上的这些女性的命运也流动着,正如《爱情人生》里原来的收尾——

    “记得林语堂说过:‘男子只懂得人生哲学,女子却懂得人生。’可是有谁知道,什么样的人生才算是一个女子完美的人生?

    我是个女子,却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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