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牡丹:第三章(1)

作者: 江岚_美国 | 来源:发表于2018-08-25 08:29 被阅读2次

    星期六上午,秦中恺打了一场网球回来,玉翎正在清洁厨房。他一边脱着网球服,一边问她:“你昨晚上奋力‘将爱情进行到底’了?几点睡的?女人睡眠不足是美容大忌,你懂不懂?”

    “都这把年纪了,美容不美容有什么大碍,”玉翎心不在焉,继续擦拭流理台。

    “我可是天天面对着你的啊,你好歹发扬一点儿革命的人道主义精神!”

    “哈!”玉翎回转身来,表情夸张。“据说谈恋爱可以调节人体的新陈代谢,使人看上去神采奕奕,比注射羊胎素还要管用,要不要我再试一次?!”

    “爱情的滋味,你还没有尝够吗?不怕心律失常导致心脏衰竭啊?”

    “怎么会?我的心早已坚如磐石,岂能轻易失常?!”玉翎应对如流。

    “好啊,那你就抽个空,用实践检验一下那真理!”中恺哈哈笑,转身上楼去洗澡。

    昨晚到了11点钟,他照例先睡了,玉翎很晚才上床,肯定是把那电视剧的大结局一口气看完了。她此刻脑子里在想些什么?电视剧的情节碎片,还是她和阿施们蜡炬成灰泪不干的青春?

    在玉翎和阿施的描述里,当年她们中文系的女生简直个个都是崔莺莺,都有一颗任性的、骄傲的、浪漫而难以测度的心,其力量足以撕裂那些理工农医的候选张君瑞们,害得他们早早晚晚站在女生宿舍大门口,伸长脖子等候各自的追击目标出现,真正望眼欲穿。

    但那是玉翎她们的大学校园,青春的生涩与稚嫩浅唱低吟,或许与电视剧里的有些异曲同工,却和他所经历过的很不一样。

    他上大学那年,高考才恢复不久。他们这一批“天子骄子”,是下定了决心“为振兴中华而读书”的,哪有那么多时间精力去卿卿我我?再说,学校也有明文规定,求学期间不得谈情说爱。他循规蹈矩的大学生活虽然也不乏生动活泼,却没那么多风花雪月的印痕。在大学毕业以前,他根本连想都没想过要考虑个人问题。

    秦沈两家比邻而居,中恺比玉翎大六岁。他们两家父母居住的机关大院后面,有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是他们每天去上学的捷径。多年前那个炎热夏日的黄昏,他走着走着听见有人叫他,闻声抬头,便看见路边的大桑树枝桠上坐着的那个小小人儿。

    “翎子!你爬那么高做什么?快下来!”

    “不!我不要他们看见我!”她俯视着他,笑,两条小腿得意地一晃一晃。那一年她才七、八岁光景吧,模样之天真可爱,真像图片上的小天使。

    玉翎的父亲是个军人,长年不在家,家里平时只有外婆、母亲和小姨。她从小生得玉雪晶莹,又精乖伶俐,一张嘴甜得不得了。不要说她自己家里三个大人日日把她捧在手心,就是大院里别的叔叔阿姨们,也都格外偏爱她。调皮捣蛋的男孩子们都知道,闯了祸只要把玉翎拉上帮腔,她那一双大眼睛转两转,小嘴一撇,眼泪噼里啪啦一掉,他们的父母肯定心软,手里高高举起的鞭子也会轻轻落下了。

    “他们是谁?” 中恺错愕。随即反应过来:“你爸爸回来了?”

    “不管他们!恺哥哥,你教我吹口哨!”小玉翎摇头,声音清脆而倔强。

    终于把她从树上哄下来,中恺才弄明白,那天下午她逃学,自己一个人在小河边玩了半天,刚才被她父亲狠狠揍过一顿。

    小玉翎生性聪慧,学校里那点儿功课难不倒她。可她那个半生严格遵守纪律,一丝不苟的父亲绝不允许她任性,绝不肯像她母亲外婆那样纵容她。所以每次她父亲回来休假,总少不了要清算一下她的任性妄为。小玉翎向来盼她父亲回家,也向来怕他回家。

    中恺叹口气,揉揉她小脑袋:“挨打也是值得的,对不对?”

    “嗯!”她用力点头。“我本来是要去上学的……可是……河里有好多小虾,翻起一块石头下面有一个,再翻起一块石头又有一个!还有水草,很绿很绿很长很长,可以用来扎辫子!”

    用水草扎辫子!她从小是这样鬼灵精怪,不着边际的。少年的中恺有时候也想试一试逃学,不交作业,学抽烟,或者,把班上那个总欺负人的大个子打一顿……但他没有她那么大胆,他不敢不按牌理出牌。

    玉翎去武汉上大学那年,他已经在北京念研究生了,开始和同校生物系的本科生许默交往。那年寒假,他先去上海见过许默的父母,又带着她回家见自己父母,和许默的恋爱关系才算正式确定下来。

    也就是那次回家,他看到玉翎和程雳出双入对。没想到他记忆中那个小小丫头,一转眼就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一转眼就和另外一个大男孩耳鬓厮磨,他不是不吃惊的。

    又听到玉翎母亲不无忧虑地叹气:“一个男孩子,好不容易考上了医科大学,却不认真念,成天想着要去环游世界,将来能有多大出息?!”

    可玉翎拍着程雳发表在《国家旅游》上的游记为他辩解:“看看,人家有才情!”

    才情?!唉。天下有才情的人那么多,若不能脚踏实地埋头苦干,又有几个能最终胜出?那程雳大学还没毕业先愤世嫉俗,要追求所谓“无拘无束”。却不懂得真正的自由首先要求的是物质基础,而且也很寂寞,远非他想象中的潇洒。

    问题是程雳的才情加散漫是一部天生的浪漫情节制造机,让情窦初开的玉翎晕眩得昼夜难分,看不到这种散漫与她天生的多心善感、纤细脆弱,实际上难以长期和谐共处。

    与此同时,他和许默的恋爱也乏善可陈。分分合合纠结了两年多,等中恺拿到硕士学位,按既定计划出国留学,这一走,和许默的关系便画上了句号。

    中恺洗完澡下楼来,走到玉翎面前:“你今天要出去吗?”

    “没有啊,本来华人社团有团拜,我推掉了,”玉翎回答。“怎么呢?”

    “也没什么特别的,李文韬他们想下午过来打牌,好歹是过节,热闹一下。”中恺说着,注意到她的目光,有些诧异。“你在想什么呢,干嘛这样看着我?怪怪地。”

    “我在想,”玉翎转过身背靠着流理台,微微仰起头对着他。“这么多年了,不知那个许默午夜梦回时,是否后悔过当年失去你。”

    “无聊!”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都是那电视剧招惹的吧?”

    “你呢,你这陈世美,有没有后悔过失去她?”玉翎只管沿着自己的思路追问。

    “我是陈世美?”他怪叫起来。“是她先移情别恋啊!你怎么颠倒是非?!”

    “你先出了国,半年之后你们二人分手,这在旁人看来,还不算始乱终弃?还不够陈世美?”

    “我还管别人呢,我只管你!你倒给我说说看,”他哭笑不得,盯着她。“我到底怎么‘始乱’,又怎么‘终弃’?我怎么陈世美了?”

    后来中恺暑假回国探亲,又见到玉翎,还是在那棵大桑树上。不过那一次是在月色清朗的晚上,是他先看见了她,或者说,发现了她。

    她几乎是趴倒在那根粗黑的枝桠上。双臂环绕,埋着头,浅色的裙裾微微飘起,长长的黑发低垂。他熟悉那个姿势,轻轻唤她:“翎子!翎子!”

    “恺哥哥!”她一下子抬起头来。“是你!真的是你!”

    “是啊,学校里放暑假了,前天才到家的,”没料到撞上了她,他心里有点小小的惊喜。他把手伸出去给她:“还不快下来?”

    她一手握住他,一手攀着树干跳下来,动作熟练:“你都没变!”

    “你也变啊,这是怎么了?不会是这么大了还挨打吧?”如果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她不会一个人躲在这里,她小时候的习惯也没有变。

    她轻轻摇头,月光下精致的小脸在他眼前晶莹发亮。可旋即有眼泪从那脸颊上滚落,一颗一颗又一颗,抛珠滚玉,接连不断。

    秦中恺呆立在当场。程雳呢?那个该死的大男孩跑到哪里去了?他怎么可以让她在寂寥的月夜里独自哭泣?!

    他把手放在她肩膀上,柔声问:“告诉我,怎么回事?”

    原来是那多情散漫的程雳再次有了一个新的“干妹妹”。“我想,是自己不够好吧,”玉翎用手背去擦脸上纵横的泪水,笑得勉强无奈,而凄惶。“否则,他怎么总是朝三暮四……”

    “绝不是你不好!现代社会有道德规范,爱情也有原则!”中恺坚决地打断她:“一旦做出选择,爱就应该爱得完整,彼此忠诚是对爱情最起码的尊重。”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强硬,玉翎一时怔住了,呆呆地望着他。

    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他含泪的注视,实实在在摄魂夺魄。明明知道此时此刻她的眼泪、她的心事都与自己无关,秦中恺却控制不住五脏六腑都翻腾起来。在那一瞬间清楚地意识到,这个邻居小妹妹一直在他的心底深处,从来未曾离开过。

    可程雳已经把她变成了一条蚕。她天生的多情善感抽成千丝万缕,作茧自缚,在长期的感情收支不平衡里看不到羽化成蝶的希望,自怨自艾,自怜自卑,却固执地不肯承认当初选择的错误。

    就是那一夜,中恺决心为彷徨失落的玉翎张开一把遮风挡雨的大伞。两家一众亲友看出端倪,明里暗里不断推波助澜,终于把她拉出了和程雳的感情纠葛,拉到了他的屋檐下——

    眼前这个家,是她和他用时间、用无数心血的细枝末节堆筑起来的,安全的围城。秦中恺环顾四周,满意地微笑。

    玉翎拧开水龙头洗手,一边问他:“我们今天中午下点面条吃吧?”

    “嗯,”中恺揉着玉翎的肩膀,点点头。

    玉翎很勤快,也不失自然风趣,和她在一起过日子很舒服。或许,她从来没有真正将程雳从心中连根拔除,但那也不过是一株尚未长成的小灌木留下的一具标本,她久不久在茶余饭后把玩一下、叹息一下,与现实的日常生活无甚关联,他完全不必介意,也不会介意。


    午后,方若施双手提着大包小包,径自打开门进来。玉翎见了,笑问:“你手里拿着什么东西?那么多。”

    她把东西往厨房地上一放,顺势坐下。“今天是除夕呢,一会儿他们都过来,你们家得添好几张嘴吃饭。我不带着吃的岂敢上门,讨秦中恺骂啊?”

    “骂你?太抬举我了!你是我们翎子的娘家人,我巴结你还来不及!”中恺动手收拾桌子,顺手烧上水。“来来来,我给你泡茶。今天想喝什么?”

    “我自己来!”阿施熟门熟路,站起来打开壁橱挑茶叶。“……嗯,这老枞水仙看起来不错,就喝这个了!”

    玉翎问中恺:“一会儿有谁要过来啊?”

    “章明、李文韬,再加上韩悦,”中恺说。

    “咦,她家赵明中不是回来了吗?他们两个人小别胜新婚,韩悦还有功夫过来和我们混?”玉翎问。

    “赵明中前天又回国去了,”中恺把茶盘端来,放在客厅的玻璃小茶几上。“他这份钱挣得也辛苦,一天到晚空中飞人。”

    韩悦是北京人,比他们年纪小一些。去年拿到博士学位后被中恺他们公司聘用,从威斯康辛州搬过来。她先生赵明中做保健品及原料的进出口生意,公司的大本营在国内。

    “国内这会儿多热闹啊,我都想回去!”玉翎双手捧起茶杯,陶醉于杯中薄雾蒸腾的清香。“他们夫妻一人留守办绿卡,一人经商挣银子,各司其职,分工协作,有什么不好?”

    阿施随声附和:“可不是?资本社会,讲究的是资本。两人捆在一起倒是像个家了,可手头紧巴巴地,除了联袂演出贫贱夫妻百事哀之外,还能有什么名堂?”

    “真不愧是老搭档,一唱一和,还都用反问句!不过一会儿章明两口子过来了,你们可得当心,不要提什么挣钱不挣钱的话头!”中恺站在楼梯中央看着她们,纵容地笑笑,上楼去了。

    阿施看着中恺的背影,微微点头:“真是个厚道人。你这个缺心少肺的傻子,一辈子只聪明了那一次,便可以糊里糊涂地受用下半生,不是不侥幸的。”

     “刚刚我还在想我们大学里的那些事。你们个个柳媚花娇,条件开出来一大箩筐,男朋友要高大英俊、要知情识趣、还要智勇双全……”玉翎掰着指头数落。“我先天不足,只得赶快放下身段,嫁了算数。”

    “不要得便宜卖乖了,先天不足还轮不到你。哎,还记不记得那回票选外号?”

    “怎么不记得!”玉翎拊掌笑弯了腰。

    中文系的男生人数少,捣鬼的花样却多。他们背地里说,既然专业学的是“国文”,那么中文系的系花便成为“国色”。他们用“不记名公投”的方式,票选中文系之花,最后得票最高的三个女生,分别用三种牡丹花名品代表:方若施冷傲,成绩又拔尖,自然是“状元红”,玉翎娇俏活泼,恰好“丛中笑”;还有一个隔壁班的女生,名叫常缣,生得纤弱文静,他们说她是纯白的“梨花雪”。

    “我们也曾经呼风唤雨地嚣张过啊,”阿施满怀韶华不再的感慨。

    “每个女人的青春都有吹弹得破的皮肤,紧绷绷的小蛮腰,都有大把男生前呼后拥,有什么稀奇!”玉翎耸一耸肩。“我还是比较喜欢现在的自己。”

    “——然后久不久梦见一下程雳!”阿施轻戳一下玉翎的额头。“其实你要是真嫁给了那样的人啊,还不有得你苦头吃的?我当年就是太嚣张了,不懂得适可而止。沦落到如今乏人问津的地步,也是报应。”

    “你好算是乏人问津?难不成真要颠倒了众生才算数?”玉翎笑骂。

    中恺这时转出卧室,从楼梯顶上叫下来:“喂,翎子,我突然想起来,楼下洗手间的马桶弄好了没有?”

    “只是水箱的橡胶塞子老化,”玉翎仰头答道。“我买了个新的,还没来得及换。”

    “那你还是赶紧换吧,否则待会儿大家来了不方便。”中恺说。

    “嘿!我说你这个大男人!”阿施把茶杯往桌上一放,杏眼圆睁:“你不能换啊?!”

    “我不会啊,”中恺的表情和语气都十分无辜。“一捣腾弄坏了岂不是更麻烦?”

    阿施回过头冲着玉翎大乐:“沈玉翎啊沈玉翎,你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你也有今天!”

    “人家说,学得会讨得累,就是这个意思,”玉翎站起身。

    阿施看着玉翎将马桶的水箱盖子揭起来,放干水,换上新的橡胶塞子,忍不住说她:“秦中恺也不是一窍不通的笨蛋,这些事,难道学不会?你也应该给人家一点儿机会。”

    “算了。教得他来我自己已经换好了,”玉翎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十项全能的男人或许真的有,自己没有遇上,奈何?生活不可能尽如人意,日子总是要过下去,好好地在现状底下休养生息,知足常乐,才是聪明的女人。她转头来问阿施:“言归正传。你和那新目标的约会进展如何?”

    “什么新目标,说得真难听!”阿施倒进客厅的沙发里,抱起一只长靠枕,舒舒服服地半躺着。她今天气色格外好,薄施脂粉的脸颊边垂着一对细长的白金链子耳环,春风满面,唇红齿白。

    “他带我去吃蒙古烤肉,就是43街上那家,我和你去过的。他个子很高,长得有那么一点儿像那个韩国影星,叫什么裴勇俊的,戴一副眼镜,嘴角还多两个酒窝。”

    “裴勇俊啊,”玉翎撇撇嘴。“那么娘娘腔?”

    阿施狠狠地白玉翎一眼:“你有被虐待狂,偏爱梁山草寇一类五大三粗的人物,男人长得稍微平头整脸,你就说人家娘娘腔。”

    “好好,我闭嘴,你接着说。”

    “吃完饭他带我去看他的最新设计,”阿施眼睛里星光点点。“哇,乖乖不得了!我跟你说,无论长袖短袖、日装晚装,全是紫灰色配白色!吊带的、低胸的、露背的,用料各有巧妙不同,每一件都漂亮得要死,真的让我大开眼界。”

    “你没带一件回来?”玉翎料定她既入了宝山,一定不肯空手回来。

    她得意地嘿嘿一笑,从身边的袋子里拿出一件衣服,抖开:“你看!”

    那是两件套的夏装。皱麻纱的料子,紫灰色无袖的上装,圆领口翻出两片大大的倒三角领,镶宽宽的月白色明褶边,交叠着垂到胸前;同质料大摆的裙子,裙角裁成六个大大的倒三角形,缺口处露出衬里的另外六个小倒三角,配的却是月白色半透明的真丝。

    款式不见得多么出奇,只是对布料质感的利用特别好,飘逸得大大方方,没有一点儿匠气。玉翎赞叹:“那家伙有点天分啊。”

    “他从纽约服装学院毕业,起先只是跑跑小厂家接一些零零碎碎的活儿。后来让罗夫·劳伦看中,罗织到旗下去。几年下来一步步升到首席设计师,是要有两把真功夫的。”

    “于是你那颗老心,终于心律失常了!”玉翎续水泡茶,咯咯笑。

    “心律失常?——嗯,看见他那辆车的一瞬间吧,倒确实是的。”阿施矫情地顾左右而言他。“好车呢,奔驰SLK350,宝蓝色,顶上的敞篷一打开,拉风得要死!”

    明明心中对人家的好感已经浮动得着了痕迹,她还嘴硬。不过,也只是才吃了一两顿饭,就指望她从此订了终身不成?玉翎不再追究,顺着她岔开的话题说:“可跑车坐着不舒服,空间太小。”

    “跑车当然是拿来自己开的,谁叫你去坐?哎,中恺反正可以从公司低价租新款奔驰,你干吗不去租一辆来过过瘾?”

    奔驰汽车公司的员工确实是有这项福利的,月租也不算高,可是,“那些车都是油老虎,维修保养也贵,掏自己腰包去贴一个虚面子给别人看,不划算。”

    “钱留着又不会生孩子!怎么花叫划算,怎么花又叫不划算?我看你真是老了!”

    “我老了不要紧,你青春常在就够了,”玉翎伸一个懒腰。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合欢牡丹:第三章(1)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sduwif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