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常说,一切等待时间救赎,它会抚平一切创口。
对此我并没有太大的感受,年纪在这,也没有什么创口。直到那一天,我爷爷去世的那一天。听到这里,你可能以为这是一个爷爷和孙子之间的亲情和不舍。但是我想说的恰恰是上一辈子的恩怨,纠缠到如今。
这是我三奶奶和我奶奶之间的故事。故事要从二三十年前说起,那个时候的农村很穷,穷到白米咸菜都是奢侈的地步。三奶奶是从四川过来的,嫁给了我三爷爷,那时候村里人管这个叫“蛮子。”三奶奶自是不甘受人说道,也是一个厉害的角色,经常和我的众位奶奶(我爷爷有五个兄弟)吵嘴。
饶是三奶奶如此好强的一个人,也经不住四个农村妇女的长枪短炮。彼时的奶奶们还都年轻气盛,嘴上厉害不说,手上也是厉害,所以妯娌间常常乱成一锅粥、打成一锅浆糊。这不打紧,我还有一个好的三爷爷,他会护着她。三爷爷身体不太好,那时已经分家,赚的很少,生活也比较拮据。对不起,这里并没有什么令你满意的兄弟互助,因为大家都是自身难保。
后来我渐渐长大,或多或少知道些什么。这个时候,奶奶们已经老了,生活条件也不可能回到那个吃不饱的年代,所有的委屈和争吵都被村子里经年的风雨磨蹭的光滑无比了。我是在三奶奶家的院子里吃饭的时候听说这件事,她嘴里说着“她们把吃不掉的咸菜倒在粪堆上,都不给我们吃,还嚷嚷着‘吃不掉、没处放’什么的”、“她们常常骂我是老母猪,死女人”······女人间的污言秽语常常比拳打脚踢还要猛烈,我自然省略了好多,这其中有不少是难以入耳的。
那个时候奶奶已经会到三奶奶家里走动了,两人熟络的像是几十年的天堑变了通途似的。
事情的转角就在我爷爷去世的那天。我爷爷常被人夸人好,但好人常常短命。一朝病起,阎王想要人的命,大罗神仙也管不着。就那么死了。那天,三奶奶过来看,这么一个嘴上不饶人、性子刚烈的女人也是有心软的一面的。三奶奶就算再怎么有恨意,可是我爷爷是无辜的。更何况,这些个兄弟中,爷爷做的事还是很到位的。
爷爷一走,我们家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田不种了,家也不待了,我奶奶干脆就在上海还江苏之间来回跑,这个儿子家住上几个月,那个儿子家呆上一年半载的。逢年过节的时候也会回老家,招待最多的恰恰是曾经受过伤害最深的三爷爷家。
奶奶现在已经可以很自然的和三奶奶聊天了,两人虽然偶尔还会拌嘴,但是已经不会像往前那般剑拔弩张了——虽然我未曾经历,可是这些人在我十几年的生活里已经刻骨铭心了,我总会听到那么些闲言碎语。
然而,真相已经不重要了,再抓着当年的尾巴不放也没有意思。
长短三十年,当初的女人已经成了老太太,不开心的过往都变成眼角的皱纹。
大人也是会长大的,老人也是。
我也偶尔会为三奶奶觉得不平,但是她们已经被时间救赎,我又何必旧事重提、念念不忘呢?
我也会变成大人、老人,我会做错事,我希望自己可以获得灵药,而不仅仅来靠时间!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