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绾谥号之争2019-01-06

作者: 余东海 | 来源:发表于2019-01-06 08:47 被阅读29次

    杨绾谥号之争

    杨绾,字公权,唐朝中期名相。唐玄宗时登进士第,授太子正字。天宝十三载参与玄宗亲自主持的考试,名列第一,升为右拾遗。安史之乱爆发之后,杨绾前往唐肃宗所在的灵武,随后历任起居舍人、职方郎中、中书舍人、礼部侍郎等职。代宗李豫铲除元载一党之后,杨绾出任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杨绾素以忠贞俭朴著称。任命他为相的诏令公布后,朝野相互祝贺,。京兆尹黎干受代宗宠信,每次出入车马有一百多辆,但也在杨绾拜相当日减少车马,只留十匹而已。有再造大唐之誉的中书令郭子仪正在宴请宾客,听说杨绾为相,便将在座助兴的声乐队减去五分之四。其它官员可想而知。杨绾居相位数月,官风民俗为之一变。

    大历十二年,杨绾病逝。太常初谥文贞,定谥时改为文简。欧阳修的《新唐书》记载:“太常谥曰文贞,比部郎中苏端,憸人也,持异议,宰相常衮阴助之。帝以其言丑险不实,贬端巴州员外司马,犹赐谥曰文简。”

    反对谥杨绾以文贞的是比部郎中苏端。《全唐文》记载了他的《驳司徒杨绾谥议》:

    “古者美恶无私,裒贬必当,将以嘉善而退恶,为列辟之明典也,可不慎欤?今谨详前谥文贞者,稽法考事,恐非光允时论,发扬来训矣。夫道德博闻曰文,清白守节曰贞。且元载与司徒友敬殊深,推为长者,首举清要,人莫与京。及司徒宠望渐高,载畏其逼,又知载隳坏纪纲,心贰於君,既惧其疑,因而疏?,有口皆知载恶,而独曾无一言。或有发载之恶,证告未明,抱诚坐法者。司徒时居上列,奏达非难,不能因此披衷正词,全志士之命,露凶狡之私,而乃晏安自泰,优游过日。使元载祸夸大灭身,竟劳圣上防伺之虑,岂守节不隐耶?岂怀道无毒耶?非谓文贞明矣。洎元载将谋不忠,罔聪蔽圣,啬恩於下,招怒於上。使北塞人劳,有过时之戍;西郊虏入,无吊灾之惠。磁邢忠义之士,将死复生;梁宋伤夷之人,或寒或馁。搜访旌恤,中外所急,载皆绝之,使王泽不及於下,为行路所嗟。而杨公当圣上维新之时,居天下得贤之望,诚宜不俟终日,造次速言。乃寂寥启悟,禁闭谟猷,贪食万钱之赐,虚承一心之顾。使防河之人,家闻《采べ》这叹;近甸诸邑,多兴《祈父》之忧。岂慈惠爱人乎?既曰不慈不惠,何以谓之文;有隐有毒,何以谓之贞乎?古者诸侯有国,卿大夫有家,上以报祖宗,下以处子孙之义也。杨公历处厚俸,人谓儒宗,曾不立家,又无私庙。宁使人老阙敬祖之礼,位极亡祭祀之宫,凡在衣冠,谁不叹恨?又乖大义克就愍仁接礼之义矣,曰文与贞,曷可以议?圣人立谥,有公无私。所以周宣不敢私于父,谥曰厉;汉宣不敢私於祖,谥曰戾。百王明制,历圣通则。昔公叔文子有死卫之节,修班制之勤,社稷不辱,方居此谥。爰及太宗初魏公徵有匡救公直之忠;中宗末苏环有保安不夺之节。所以诸贤甚众,谥文贞者不过数公。至於燕公张说,先朝辞翰之臣,名节昭著,省司尚谓不可,至今人故称之。由是言之,乌可比德?请牒大常,更详他谥,以守彝章。庶乎青史之笔,不乖於周汉;黄泉之魂,免惭於苏魏。谨议。”

    苏端在驳议中指出了杨绾的几个问题:与元载勾结,受过元载荐举;对元载的过恶曾无一言;对于揭发元载之恶而受到迫害的志士不能尽保护之责;处厚俸之位,有儒宗之称,却不立家庙不能敬祖,等等。

    这些批评未免上纲上线,有苛责之嫌。元载为宰相执掌大权时,公卿大多依附之,唯杨绾孤立中道,清贞自守,从未曾私下拜谒元载。由于杨绾声望很高,元载表面对杨绾也颇为尊重。权宦鱼朝恩死后,元载曾上奏杨绾为国子祭酒。

    唐代宗认为苏端之议“丑险不实”,将他贬为广州员外司马。不过,无论苏端的批评是否符合杨绾品德实际,苏端所言:“美恶无私,裒贬必当”,“圣人立谥,有公无私。”等,都可以视为行谥原则,传诸万世而无疑。

    “周宣不敢私于父,谥曰厉;汉宣不敢私於祖,谥曰戾。”周宣王谥其父周厉王为厉,汉宣帝谥其祖父为戾,体现了周宣王和汉宣帝君臣行谥的公正。

    戾太子名刘据,是汉武帝与卫皇后子夫所生的儿子,在巫蛊案中起兵攻击江充,兵败自杀。刘据一共有三个儿子,有一个儿子即“史皇孙”,史皇孙有一个儿子叫刘病已,就是后来的汉宣帝。宣帝即位之后,定史皇孙谥号为悼,其庙号为悼园;定刘据,谥号为戾,其庙陵称为戾园。刘据遂被称为戾太子。

    当时有翰林学士梁肃,又不同意苏端的意见,作有《代太常答苏端驳杨绾谥议》,为《大学衍义补》所载。其议曰:

    “谨按《谥法》,贞之例有三,清白守节曰贞、大宪克就曰贞、忧国忘死曰贞;文之义有六,经纬天地曰文、道德博闻曰文、湣民接礼曰文、不耻下问曰文、慈惠爱人曰文、修德来远曰文。名既不备,事亦殊贯,又安可以并责于一名哉?若具美果在一名则士文伯、孔文子且无经纬天地之文,孟武伯、宁武子又非克定祸乱之武,若以废礼不称其名,则臧孙辰纵逆祀不得谥文,管夷吾台门反坫不得谥敬。是知议名之道,取其所长则舍其所短,志其大行则遗其小节,使善恶决于一字,褒贬垂于将来,盖先王制谥之方也。且人无全才,能不必备,魏徵立言正色,其节大矣而昧于知人,苏瑰封诏沮邪,其志明矣,终不能守,故《春秋》为贤者讳过,传称‘不以一眚掩大德’,语曰‘无求备于一人’,此魏、苏二公所以为文贞也。谨上参典礼,近考故事,杨公之名请如前议。”

    梁肃认为,人无全才,能不必备,“议名之道取其所长则舍其所短,志其大行则遗其小节。”议名之道即议谥原则,应该着眼大节,不能求全责备。请唐太宗如前议。不知为何,唐代宗既否定了苏端对文贞之谥的驳议,也没有采用太常原先所拟的谥号,而是别谥杨绾曰文简。或许,多少受到苏端的影响。《旧唐书》记其谥诏曰:

    “褒德劝善,《春秋》之旧章;考行易名,礼经之通典。垂范作则,存乎格言。朝议大夫、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崇文馆大学士、修国史、上柱国、赐紫金鱼袋、赠司徒杨绾,履道居贞,含和毓德,行为人纪,文合典谟。清而晦名,无自伐之善;约以师俭,有不矜之谦。方册直书,秩宗相礼,辞称良史,学茂醇儒。委在枢衡,掌兹密命,弥契沃心之道,累陈造膝之诚。将以布天下五行之和,同君臣一德之运,遽轸藏舟之叹,未展济川之才。素业久而弥彰,清风殁而可尚。自古饰终之义,皆锡以美名。谥法曰:忠信爱人曰文,平易不懈曰简。宜谥曰文简。”

    文简虽然也是美谥,终究逊于文贞。且诏中对“文”字谥义的选择也比较特别。此前谥法中“文”字并无“忠信爱人”这一条,是此诏特拟的,显然不如“道德博闻曰文”,也不如“忠信接礼曰文”。对于政治家来说,“爱人”比较宽泛,“接礼”涉及制度建设。苏洵引劉熙说:“本之以忠信,繼之以禮樂,斯為文矣。”2019-1-5余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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