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癸巳愚言

图/文  许健

1

        常听人说：坎坷的遭遇可以成为人成长的动力，且轻易便能列出自强不息的事例作佐证。可我认为这是蒙蔽人的伪论。传言将人推入水中便可令其学会游泳，我却总听闻无数落水者溺水而亡的事情，可见明显属于谬论。现实中更多无助的人被不幸打垮，在精神上和物质上不同程度地沦落，有显性的，有隐性的。他们最需要的，不是耳边令其自强的鼓噪，而是消除其回归正常社会生活的障碍，从而建立起自己正常的生活方式。

        最关键是落水后，要期望碰到见义勇为者来救援吗？好像并不是总能靠得住！我想，除每个人努力学点游泳术外，最根本的获救期望应是建立在制度取向的社会文明之上，个体的困境并非个体所能控制，更多时候是社会负面因素的后果，每个人都有不被抛弃于社会之外的公民权利，因而需要健全的社会制度加以保证。个别人会因为花费社会财力救助落水者而感到吃亏，是中国社会长期处于市民社会发展的幼稚阶段的具体显现。表面上看，健全的社会救济和保障体系，帮助了陷入困难的落水者，实际上，它所体现的是对整个社会的关怀，对人的尊重。谁又能确保自己某日不会成为落水者？

        倡导见义勇为，不如倡建文明制度；倡导慈善爱心，不如健全社会体系。

2

        有一则印度王子的故事，王子自小流落到王国之外，由一名樵夫抚养成长为一名樵夫，每日进行着自己该干的生计。忽一日，王子被找到并被告知自己原本是王子。然后你可以想像到的，一名伟大的国王出现了。人怎样认识自己，便是怎样的自己。

        前段时间网络评选全国十大公益诉讼事件，我在几个群中发了消息，请大家投票支持争取残障人士权益的朱明建，尽管我没有见过他本人。有残障网友回复：“我为什么要投他？他能给发钱我就投他。”为什么有人对过着与社会主流有差距的生活而漠然，甚至对争取权利持一种不屑的质疑，皆因为自己贴上了“残疾”的标签，以为本来就该是这样的，自我意识中将自己完全置于被伤害的位置。觉醒吧，今天我正式通知你，你是一名公民！与其他公民拥有同等权利的公民。抛掉自卑、忿愤、怀疑、委曲、恐惧、偏见、成见……一切的非理性情绪，争取和利用文明社会所提供的种种便利，消除与社会的隔阂。尽管困难重重，我依然相信今天的太阳很明媚，明天的太阳更美丽，依然愿意天真地迈出新的每一步。

        欣喜身边聚集着不惧拿自己文字分享的一群残障朋友，虽然大家文笔未必华丽、立意未必新奇，却具着有从小天地寻求大天地的共同勇气，具有成为自己人生国王的期求。当真正进行思想时，就能让我们的视力透过一切的表象，发现自己的价值；当果断地行动时，就能用我们的手脚创造出益于生命的成果，享受存在的意义。

3

        如果用最新的奇妙技术，可以将你人生经历中的任一年，从你的生命中毫不留痕迹地抹去，你愿意抹去哪一年？

        当然这是一种现今不可能实现的假设，既使做为个游戏来试着回答一下，还真要费番思索，你会发觉难以抉择。不管是幸福或者痛苦，不管是富裕或者清贫，不管是爱或者恨，不管是得意或沮丧……我们之所以是特定的个体，正是因为经历了这些过程。任何一年都如同身体的组成部分，难以舍弃。

        我们的理性拒绝了这样荒诞的选项，但我们又同时是具有神奇能力的超人，在当下的时时刻刻，总在不经意中自已抹去生活中应有或者可以有的一部分，丢弃着、损失着。事后，一年后，十年后，回首今日会发现我们亲手抹去了许多该经历的亲情、友情以及自我娱悦的体验。当你感慨地说到：“如果当初……”你已经虚度了太多的生命。用会计核算的角度看，生命的意义在于当期累计发生额，而不在于期末余额，所谓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努力了，得到了，付出了，享受了，这就是生命。

        透过一切表象而看清实质者，定能与快乐为伍，不枉今日。与大家共勉。

4

        办公室后窗外有棵树。今天才注意到办公室后窗外有棵玉兰树，只因一夜间勃发出的满树粉嫩花朵。

        花托上的嫩叶尚来不及舒展，而大大的粉红花瓣已经急忙忙喷放出来，花瓣一层层地相拥着，一层层地张开笑脸，像是被关在屋里一整冬的可爱小姑娘，舒舒服服在春日里伸展身体。阳光下，花朵愈发粉嫩透亮，惹人怜爱，又给人一种生命力的唤醒。

        整棵树细软的枝条上，缀满了花朵，如此丰硕，远观如俨然花枝招展的亭亭少女。向窗外望去，她一下子便夺去了你的目光，让善感的邻居着实一番感叹。

        我责怪自己的粗心，在这间办公室呆了半年，竟熟视无睹，从未曾去注意后窗外这棵树，无法将她从冬日里所有光秃秃的树枝中区别出来，如今竟有点愧对这盛开的粉色。

        春暖了，她毫不介意邻居的忽视，仍将一树的美丽展现出来，玉兰就是玉兰，她的慧质不因世俗的目光而丝毫改变，她的芬芳不因被冷遇而略减。

        我奔到玉兰树下，轻轻将她拢在跟前，透过片片尚未完全舒展开的花瓣，窥探的目光直抵层层护卫下淡黄的花蕊，若隐若现的香气沁散出来，是那么的清纯，没有丁点的俗气。

        香气直入心脾。

       （完稿于2013年4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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