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尤物拐了个码农双双跟着个花医生去老家追求幸福人生的故事。
1
“不负韶华 不负菁 不负光阴 不负垠……”
陆小川一抬头，刚巧对上一块方块广告……
一片一望无垠的戈壁风光中，“花牛”正强势怒刷存在感，这只刚刚喜获大笔投资的旅行APP，正因投资圈的抽疯式追捧，处于烧钱不要命的魔怔状态。
一旁地铁厢内的悬壁TV，则呕血般地狂甩出几个硕大的爆炸体字样——“WHO AM I”，这是一档近期在播的综艺秀，嘉宾的绝活是蒙面猜身份……
……
远方只有在死亡中凝聚野花一片
明月如镜高悬草原映照千年岁月
我的琴声呜咽 泪水全无
只身打马过草原
——周云蓬 - 九月(海子)
陆小川扒下耳机，随手从衣袋扒出自己的小米，……开刷，不想车厢忽然一个集体前冲，直接就截断了他正刷起劲的半搽微信，他提心吊胆着抬眼一瞧，就见一枚精壮汉子杵在自己的面前，浑身热血上涌，抽搐着缩进身后的座位里，生怕自个儿的异样让旁人瞧出端倪来。
10号线连接着城市的东西南北，是从东向北必搭的公交枢纽，这一日进到国贸站，车厢里才得了那么点儿松动，陆小川给自己弄了个位子坐下，正学周边那各色人等，抓起个小米刷朋友圈，不想却叫只雄性薰成了个断片儿。
这几个月项目赶得紧，技术部干得热火朝天，加班是常态，也正是在这种急度缺人的情况下，CEO才给特批了几个新人头，其中就有一个陆小川。
“早啊，小川”挂了幅黑眶眼镜的水泡眼，趁着泡水凑过来跟小川唠两句嗑。
“早，呵呵呵。”陆小川缩手缩脚拉开位子坐下，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可算是把这项目赶完了~”水泡眼伸了个懒腰，拿了个杯子到净水器下去接水，“哎？我说小川，昨晚你几点走的？”
陆小川正在研究PC的开机按钮，“嗯……11点吧~”趁着显示屏被点亮的瞬间，急急忙把眼睛死死盯向屏幕。
“那你bug少，听说没，老大跟那哥儿几个昨晚一直拼到凌晨三点，看来今儿到得早不了……对了，说庆祝项目完工，晚上teambuilding，你听见风声没？”
陆小川吓了一跳，有点冒冷汗，“没啊！谁说的？”
“早起刷群里看到哒~”
小川赶紧跑去刷QQ部门群，“我在看，没有啊！”
“你说的哪个？”水泡眼抱起水杯转到他背后去看，陆小川被身后升腾起的一股热气蒸得有些心神不宁。
“喔，不是QQ群，是微信部门群”
小川忽然就想起了早起被打断的那半搽微信，急忙抓起手机去补刷微信群，赫然就发现技术总监廖敏用他那帅逼格的头像发出的一条布告：
亲爱的兄弟姐妹们，
为庆祝开发的完美收关，
明晚or no今晚，带大伙儿去KTV high歌...
几个小时后，这句话被再度拷贝在了QQ部门群里。
晚上teambuilding地点征集哈！各路帅哥美女急速贡献地名
……
东方斯卡拉
东方维也纳
就近就近
申请请假，得回家陪老婆孩子
……
小川无奈地刷着群信息，有意也想跟风去敲那“请假”的两个字。
“嘭——”还没等计划落实，蹬蹬蹬蹬——“不许扫幸哈！集体活动尽量参加！”却看见聚会发起人廖敏从办公室里风风火火地冲出来了，“平时大家交流少，晚上正好联络联络团队感情！”他大步流星地跨过各处工位，展开全面动员，“都去哈，都去。”遇上几个称兄道弟的还不忘拍几下肩膀，等他走到陆小川身边的时候，忽然一个止步，转头游说道，“小川也去的吧？去吧去吧，哈？”陆小川被这从天而降的大神盯得一阵心慌，不得已，只能违心的应了句：“嗯！”脸上涮一下就是一个绯红。
晚上下班的时候，部门同事三三两两跑去拼车，有车的则顺道拉上几个同道加深革命感情。廖敏作为部门的指挥官自然也不忘捎上几个小兄弟。
“小川也一起吧！”在一波涌出大门的人流中，廖敏叫住了陆小川。
“喔！”一群人集体下电梯，陆小川匆匆又抠出他的小米开始发微信，以便掩饰自己的紧张。
“好歹也是写APP程序的，不是土豪金，也该整个三星Galaxy的吧？”廖敏说。
“嘿嘿，”陆小川被说的有点儿不好意思，“公司有测试机。”
“攒这么多钱，供着女朋友哪？”
“嘿嘿，没，只是想年底买辆车。”
“喔？你会开车？”
“嗯，原来还只想买辆普通的，可是90后妹纸眼尖，万一车钥匙拿出来把人吓跑了，就不值当了，所以怎么着都得整辆奥迪吧！”陆小川硬着头皮回答，两只耳朵烫得通红。
“你女朋友是个90后？”
“哪儿啊，连影子都没见着呢，但是早晚得考虑的，您说是吧？”
电梯“叮”的一声抵达大厅，电梯门“唰”的一下打开的时候，小川一抬头刚好撞见廖敏捉摸不定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有点儿不高兴。
2
high歌的最终目的地，由老大自做主张拍板，非常不近人情的，选在了离公司足有四站地儿远的“同一首歌”，依廖敏个人的辩解，理由是：我有券儿。
于是，在众人拼酒的间隙，廖大牛也就难免被一众攻城狮们以“扣门”为由好生绞杀了一番。
“你们懂个P~~building报销有定额，整多了回头HR又该给脸色，这不为了咱部门能多鼻油几次吗？”廖敏抱头鼠窜老实交代。
“那还说是你大放血~~~”众将士再度将之团团群住重度拍打，有那司花级的测试妹纸不忘也跟着趁黑摸上两把，谁让咱老大长了幅桃花芙蓉面的好相貌呢~~私底下早有一把春心暗动的意欲伺机勾搭了。
陆小川瞧大伙闹得疯，趁没人注意，偷偷摸摸顺着墙角跟就溜出了大歌厅，一路跑到广场上去吹冷风。他实在是没法再在人多的地方呆下去了，女人的胸脯，男人的屁股，密闭空间里的体味勾得他实在控制不住，他喘着粗气，匆忙从后屁股袋里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餐厅纸，送到鼻翼下方深深地大吸了几口气。好点儿了，他瘫倒在栏杆上摸了把额头。马郁兰的香气沿着鼻腔直冲大脑，那股冲撞着四肢百骇的冲动慢慢地平复下去，思维是混沌的，有点儿昏昏欲睡，然而，他想：我终于正常了。
“嘀嗒嘀，嘀嗒嘀，嘀嗒嘀嗒嘀嗒嘀……”在一片死寂的氛围里！小米手机扯开嗓门开始放声歌唱，而且一声比一声来劲儿，陆小川想起雷军在新品发布会上的解说词“30秒未接听铃声自动放大”，急忙翻出他的小米，按下接听键，“您老还真贴心哪~~~”他下意识心想。
“喂，小川吗？刚看到你发我的微信，咋还看着谁都来电呢？别微信里长篇大论了，直接电话里给我描述描述症。”电话那头是他的死党兼心理医生華少。
“就是扫到女人的胸部，看见男人的小兄弟都有感觉啊~~~”小川拉长了脸回答，“我都快愁死了，问题越来越严重，我现在连跟人对视都不敢啊，就怕一个没扛住就直接扑上去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让你闻闻马郁兰精油了吗？”
“这不带着呢嘛，但也不能老闻啊~~~我查了下百度百科，说多闻会抑郁。”
“哎，所以我说你啊，那就是得做，清心寡欲有后遗症吧？人的天性能随便压抑吗？早从了本少爷我，你早阳阳调和了。”
“都这结骨眼上了，你还有空取笑我？”
“我是说你为了个连影子都见不着的媳妇儿守身如玉得不偿失，欲望都市看了没？那才是现代都市的性福生活。”
“華少，我好好跟你说，以你心理学专业的角度判断，你说我会不会真的是个双性恋啊？”
“少胡扯了，就你这症状，还没法判定你的性向，找人好好做一做，你就正常了。”
“我愁啊~~~上家公司，我就是担心自己的状态，辞了职休息了一阵，没想到进新单位还这样，这还怎么上班啊？”
“没别的办法，找人——做！”对面的華少毫不留情的回答，“不知道做一次够不够……”
小川耷拉着脸袋往回走，遭遇了死党的一番狂轰乱炸，脑袋里一群蜜蜂嗡嗡飞，马郁兰麻痹情绪的功效还在劲头上，心情一下子被拉低到谷底。
垂头丧气着一脚踹开包间门，两个女同事双双扑上来。
什么情况？陆小川诧异道。
“可算来了个清醒的，刚找服务生驼走了一批，这最后几个你也给协助下吧！”小川往底下扫了一眼，吓了一跳，艾玛~廖敏跟几个男同事，正光着膀子倒作一堆，齐刷刷一排腊肠。他心惊胆寒地转向一边，跟两位目击者刺探军情，“这……怎么喝成哥N好了？”
不想，女同胞正急不可耐于实况转播。“别提多吓人了，廖总扒了衣服直喊热，蹿上桌子就秀热舞，还拉着几个烂醉的狂打啵~……你听过就当耳旁风哈~~~以免领导晓得了尴尬……还好等好多人回家了，他才开始撒酒风，否则传出去多难听啊……总之先把他们弄出去吧，好叫车送回家！”
三个人七手八脚把几个大男人扛出大厅，醉汉们纷纷开始陆续苏醒，服务生帮忙叫车，女同胞搭车走人，小川留下来看摊儿，等到只剩下已经有点清醒过来的廖敏跟他两个人的时候，廖敏提出了一个颇具建设性的提议。
“你不是会开车吗？开车送送我得了，大不了周一我不用车，你直接开来公司还我。”廖敏扶着额头对小川说。
“这……”陆小川有点儿犹豫。
“有什么好犹豫的，对自己的车技没自信？”廖敏调侃道。
“那……就这么办吧~~~”小川说，心想，“倒不是担心自己的车技，而是孤男寡男共处一车厢，以我现在的状态，会不会对你把持不住啊？”
3
于是，按双方约定，小川扶起了廖敏，局促不安地径直向地下停车场走去。
两个人踉踉跄跄下到停车场，陆小川定住心神给副驾驶座上的廖敏系上安全带，坐回驾驶座的一瞬间，刚巧擦过对方的目光，几分蒙昧的迷离，一不小心就给电了个心旌荡漾，他摒住呼吸急忙发动汽车引挚，隐约听见一旁的廖敏在宿醉中低声轻喃：“头痛，睡会儿，到了叫我。”
陆小川条件反射似的应过一声“嗯！”，一脚踩下加速器，直接冲进了前方漆黑一片的世界里。
信号灯在速度里化作光带，向车身的两边飞逝而去，车厢里是一触即发的克制的冲动，以及遗落昏暗角落的未明征途……
……
I'm bringing sexy back
Them other boys don't know how to act
I think it's special what's behind your back
So turn around and I'll pick up the slack
Dirty babe
You see these shackles baby I'm your slave
I'll let you whip me, if I misbehave
It's just that no one makes me feel this way
Come here girl / go 'head be gone with it
Come to the back / go 'head be gone with it
VIP go 'head be gone with it drinks on me go 'head be gone with it
Let me see what you're working with go 'head be gone with it
Look at those hips go 'head be gone with it
You make me smile go 'head be gone with it
Go ahead child go 'head be gone with it and get your sexy on go 'head be gone with it
Get your sexy on go 'head be gone with it
我携性感而归！
秒杀众生至手足无措
你将什么藏匿身后？
转过来看看吧！我必将重整旗鼓！
耍什么花招哪，宝贝儿
瞧这满地“铁链儿”，
宝贝儿，我早成了你的奴隶，
来吧！
我爱这伎俩/滑头/心不在焉。
除你之外，还有谁能令我如此兴奋？
来吧，宝贝儿。扭起来。
过来，来我身后。扭起来。
你是贵客，酒钱我来。扭起来。
瞧你耍的这花招。扭起来。
瞧那翘臀。扭起来。
你逗乐我了。扭起来。
来吧！扭起来。
亮出你的性感。扭起来。
亮出你的性感。扭起来。
(——《sexy back》Justin Timberlake)
……
小川只觉得脸红耳热心发慌，肌肤底下无数血管怦怦跳动，慌不择跌地一键去卡断了OST，抬眼之间却被前窗外的霓虹闪烁闪得一阵眩晕，只觉那红光撞着白光，白光追着红光，一个惶神就一路穿进以往观摩过的R级大片里，一会儿的耳鬓厮磨，一会儿的唇舌交缠，肉欲横流的镜像里，一个青年昂扬着激情回身就是一记媚眼……
陆小川一个紧急刹车，吓出一身冷汗，回想幻象中的那张脸，分明就是他自己陆小川，他瘫软地趴在方向盘上浑身虚脱。
月亮像只缺了口的大银盘倒扣在天幕上，夜是静的，郊外红砖绿瓦的小楼下停了辆德产SUV，月光透过车窗半明半暗地映进蒙昧的空间里，耳旁只听见小川紧张的吸气声，以及廖敏熟睡的出气声。陆小川定了定心神，深深地吸了两口大气，从惊魂中打捞起迷失的心绪，抚了两把胸口，准备去叫醒一旁一无所知的花美男。廖敏安静地倒在副驾驶座里，睫毛在脸上打下两片长长的阴影，小川这时才有机会鼓起勇气去欣赏这位新上司传说中的花容月貌。还真是漂亮，他心想，真要是个姑娘的话，是个小子就得神魂颠倒。
可惜，睡美人并无意等到变性之后才去领受王子的关爱，睡梦中的廖敏长臂一勾，直接就亲上了上方的嘴唇。陆小川被吓了个大惊失色，原来说这人撒酒疯爱亲嘴是真的。
嘴唇磨着嘴唇，舌头缠着舌头，廖敏双眼一睁，直接就把个陆小川电飞上了天。
“甭装了，早知道你对我有意思，还硬撑个什么劲儿？”廖敏嘴角一勾，伸手就探向对方下身的小弟。
小川急得嗷嗷叫，急忙伸手去阻拦，这什么跟什么啊，我装个毛了？
然而小兄弟非常不争气地正笔直着站着立正，“还装个什么劲儿？这不都坦白了吗？”廖敏笑颜如花，瞧着活像只色欲薰心的大野狼。
两个人翻过来，滚过去，在一片古龙水香味的曼妙微薰中，陆小川终于晕晕呼呼地缴械投降，廖敏亲亲他的脸，摸摸他的胸，手指灵活地在对方下身动作，小川被弄得一阵酥麻，一个挺身，一道浊流顺势便从股间射了出来，他瘫倒在廖敏身上，这马郁兰也不管用啊~~~他在困顿中疲惫地想。
“舒服吧！这儿窄，咱们上楼接着做！”廖敏摸着陆小川赤裸的背脊，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小川盈动着双眸，趴伏在对方雪白的胸脯上，精疲力尽地一声不吭。
月光削尖了脑袋从窗帘缝儿里探出额头尖尖，银白的一道，划过床上激情博杀的肉体时，却也终羞于见人，隐入墙角昏暗里。小川热汗淋漓地跨坐在廖敏的白肚皮上，忘情地耸动着，短头发浸湿在汗水里，目光是迷离的，背脊后扬，化作一道妖媚的弧，在半明半暗光影里隐现一种妖异的错觉。他的脖颈微微后仰，肌肉紧崩着，肤色在激情的薰染下透出一种诱人的潮红，在下一浪激情的亢奋里，猛得一个探身对着身下之人就是一个强吻。廖敏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你还真是个极品尤物啊~~”他不禁赞叹道……
昏暗中，一只iPhone10从桌上滑了下来，落到衣服堆里，里面传出Justin妖孽如魅的魔性嗓音……
你这魔性手指
挑起这绝妙时刻
你我已有了“化学反应”
接着就来干点儿意想不到的吧
幻想下我对你甜密耳语千万遍
若我给了你一个拥抱，你决受不了！
必以烈焰热情回报
宝贝儿说吧，快说吧
最想在我身上耍什么花招？
热情如奔涌潮水滚滚不息，我会抱你的，
直至衣衫尽失，只余敝履
噢，宝贝儿
（喔）你可是万里挑一，彻夜狂欢，我只与你
给你来点儿你没见识过的吧
（喔）你会至此坚信
爱、性与魔力（啊——）
让我们只用身体交流
你肯定明了我的意思
（喔）你知道我会叫你坚信
爱、性与魔力（啊——）
没什么必定表里如一
我伸出双手，已经抓住了你
靠着我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特别棒？
现在轮到你了
想搂住我的脖子，那就来吧！
来点儿甜言蜜语
就照我教你的，宝贝儿
是我令你浑身炽热，你也该回报我些同等的热情
放慢些节奏，来，让我们共浴爱河，噢——
——《love sex magic》ciara&justintimberlake
4
華少皱着眉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他对着监视屏摁了下开门键，不情不愿地把对方让进门。
“完了，完了，完了……”小川衣衫不整地冲进屋，白脖颈上吻痕遍布。
華少指挥他靠边站，一侧身，两个匆匆套起衣裤的美少年从卧室里走了出来，一个捏着只袜子，一个抓了只鞋，双双满腔怨气的走到门旁边，齐刷刷飞出四只针眼，恨不得把个陆小川钉穿墙面。
小川尴尬地望向華少，心想，都大半夜了，您老可真有精气神啊。華少若无奇事地把两位贵客送出门。
“这谁啊？”小川问。
“病人。”
“赶情这年头，心理门诊进化到床第咨询了。”小川腹语。
“找我啥事哈？怎么马郁兰不管用？找我献身来啦？”華少张口就带损。
小川跟着他走进客厅，看见一旁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箱有点微微的触动，“你是又要去南方出差啦？”小川问。
“不是春天了吗？那边疗养院缺人，过去看看。”華少踹上冰箱门，抛给小川一瓶矿泉水。“接着，定定神，大半夜怎么跑我这儿来啦？”
“那个，少儿，我跟我领导做了。”小川哭丧着脸说。
“哎哟，你积极性还真高，我夜里一说，你半夜就实施了，真有效率！那女的长得怎么样？”
“不是，是个男的。”
“喔！原来你是同性恋，不早说？”華少故意凑近身去，抬手就在对方脸上摸了一把，“我把你收了，何苦憋这么久？”
小川挡住他的突然袭击，急道，“赶紧帮忙想想办法。”
華少暂停了对他的调戏，“还能怎么着，正常上班咯。”
小川闭上眼睛，那些激情狂欢时的红白之物满眼乱飞，“不行，我没法面对他。”
華少眨巴眨巴两记眼，眼珠子一转，“要不你请两天假，跟我一起去南方度个假。”
小川定定地看着他。
“正好这回你自己去祭拜你哥，别再由我代劳了。”
小川望了眼那只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箱，露出些疑虑的表情，他对華少说，“少儿，其实，我今晚开车送领导时，又看见小谷了。”
華少两只眼睛里射出两道光，问道，“看见他什么样子？”
“当年，我隔着门看见的那些，他回头看我时的样子。”
華少听着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少儿，都十年了，你治了我这么久，我会不会根本治不好了？”小川低下头对華少说。
“不会，自我接手你这个病例起，我就有信心一定能让你好起来。”華少盯住小川的眼睛，斩定截铁地说。
“可是这些记忆，每次记起一点点就觉得心痛……”小川埋进对方的胸口，轻声呢喃。
“所有治疗的过程都是漫长而痛苦的，只要能够抵达真相，一切终将变得值得。”華少安抚着拍拍他的后背。
5
“@廖总，……本人陆小川因家中先人病故，自周一起，申请请假……N天……巴拉巴拉巴拉……”周末，自春梦中醒转的廖敏打开工作邮箱，起首收到的就是这样一封冠冕堂皇的请假申请。
“好你个陆小川……”他一把扣上MacBook Pro的面板，忍不住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前脚跟人家滚完床单，后脚你就想开溜儿啦？”他“唰”一声从转椅上站起身，怒不可遏地拍了记桌面，下一分钟，又蹲身去衣服堆里刨手机，新产品上线的PUSH弹窗还卡在手机屏幕的正中央，他滑开解锁键，从通讯录里翻出陆小川的手机号，直接拔了过去。当打到第12个电话的时候，廖敏已经横倒在沙发上，挫败地僵作了一尊蜡像，他把iPhone10往旁边一扔，抹了两把脸又拣回来，在短信、微信、QQ、LINE、易信、来往、PATH、instagram……所有的通讯帐号上呼叫他的至亲好战友陆小川。
此时的陆小川正跟華少在吃中午饭，两个人逛完大卖场，正守着一堆长途跋涉的备战物资，坐在大卖场门口的肯德鸡里啃肯德鸡，小川习惯成自然地摸出自己的小米准备刷朋友圈，却被手机屏幕上蹦出的一串来电提醒吓了个正着。
“好家伙，还真够弃而不舍哪哈？”一旁中国好损友華少，非常不合时宜地过来补刀。
“去去去~~~”小川赶紧去翻看手机的铃声控键，发现自己不知几时好死不死给摁成了个静音，他无可奈何地抓着手机直犯愣，还没等回过神来，一串炸雷般的铃声，震天动地地响起来，他一个条件反射按下了接听键。
“祖宗，可算接啦？”那头是廖敏心急火燎地长出了一口气，“有什么话咱们当面说，请什么假呀？”
小川捏着手机，手心里直冒汗~“不是家里有急事儿吗？十万火急……”他装傻充愣着回答。
死鸭子嘴硬吧你，这是另一端廖敏的心思，“总之，下午咱见个面~~当面好好谈一谈……”然而，心思一出口就变了文章。
有什么好谈的，小川腹诽……当然也只能是腹诽……
陆小川避无可避，只能赶鸭子上架赶去公司跟他的新领导做思想汇报。
周末的光景，雾霾遇上大风大举南迁，空气质量在“墨迹”上难得地挂上了个优，天空是晴朗的，无尘无雨。
新产品凌晨安全上线，假日里工位上人丁单薄，唯有几个看管后端数据以及服务器的小弟零星地趴在位子上。
廖敏山青水绿的一身，已经端坐在办公室里严阵以待。小川敲门进去的时候，他特意把面朝大办公室的百叶窗调成了蔽光模式。
两人面面相觑隔了张办公桌坐定，廖敏倾身过去说：“我说陆小川，咱俩啥关系？”
“……上下级关系”小川翻着白眼儿回答。
“还有呢？”
“同事。”
“还有呢？”
“战友。”
“还有呢？”
“兄弟姐妹。”
行啊你，陆小川，廖敏在肚皮里把对方KO(OX工口)了一百遍，“大半夜的你跑什么？”
“……不是你说送完人就走人的嘛——”陆小川言词闪烁顾左右而言他。
“我说陆小川，男子汉大丈夫，做了可不能不认帐？”
“我做什么了我？”
“我这儿可都有备案留底哪哈！”廖敏说着去刷自己的手机屏。
“啥？”陆小川盛怒之下拍案而起，“你这个淫魔色情狂。”
“耶？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廖敏一亮手机，一张昨夜廖敏酒后光膀子的照片，正挂在朋友圈陆小川的头像旁。
陆小川愣了一下，这是他昨晚上一时兴起的杰作。
“嗯……可你骂我淫魔是怎么回事儿？这咱可得说道说道清楚，”廖敏皱着眉头假意思索，“话说今儿早起怎么着怎么觉得不对劲……哎呀，想起来了——昨晚上你在我家楼下趁机非理我！”
什么？我非理你？陆小川一肚子火气总爆发，“明明是你对我这样……那样……然后，又那样……这样……这样那样……”
等陆小川醒过神来的时候，廖敏已经扑到近前来企图上下其手，“是不是这样？”。
小川一惊之下一拳直挥对方面门，“啊——”廖敏吃痛蹲到地底下缩作一团，陆小川吃了一惊，急忙上前相扶，“你……”一伸手倒叫对方顺势抓个正着，一双眼睛，乌溜溜，黑亮亮，一抹的水光……陆小川这一望进去，只觉深不见底天旋地转……他赶忙挣脱对方的辖制，一直退到门旁边。
“你还来？我要走了。”他拉过门把手就想跑。
“别啊别啊！”廖敏急忙追到跟前来拖住他，“好好好，是你不仁在先，我才不义在后，现在总没理由无故开溜儿了吧？”
“嗯……”陆小川支支吾吾地“嗯”了半天，好不容易蚊子叫似的憋出一句，“是真有急事。”
“什么事儿？”廖敏壁咚一记贴近过去追问，就瞧见对方脖颈处，一串昨夜自个儿的作案罪证，肚皮底下又是激起一浪。
“我得去祭拜我哥。”
“喔？你还有个哥哥？”廖敏问。
“嗯，双胞胎哥哥，过逝十年了，一直没去看他，今年想跟朋友一起去南方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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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敏倦缩在办公室的转椅里，一个劲儿地大刷特刷陆小川的微信微相册，瞧见照片中偶现的纤瘦小人影，心头就是阵阵乐：还真别说，这小子情动之时实在是……一阵思潮起伏间，手底下一滑，却刷见了一张小川搂着华少的相片，题记：川帅&少死党秀恩爱，底下两人双双留言：
小川：少死党给烤鱼买单
華少：滚粗(没门儿)Xb
廖敏一阵诧异，这谁啊？看着怎么这么脸熟？
点了记華少的ID进去对方相册，起首一张合影：川美人随本君南下前的恩爱留念，给赞。
廖敏一刷吓一跳，赶紧退出来去通讯录里查，好家伙，原来自己早就加过他，这明明就是圈内闻名攻受通吃的杀手華。
火车南站坐落在城市的南边，是前两年大规模城建+铁道升级的产物，向南行驶的和谐号高铁，始发站点便设在此处。双休日的时间，站内人头攒动，小川同華少一起走进候车大厅，只觉得耳朵里灌满了沸腾的人声以及嘈杂的播报声，他心烦意乱地晃了晃脑袋，希望恢复些清明的神志，见華少催促，忙在一片人海中协力搜寻电子取票机，当走过大厅中央时，却隐约听见身后传来耳熟的呼喊声。
“小川——陆小川——川儿——”廖冤家拖着个拉杆箱，正以百步穿杨之姿从数十米开外飞奔过来。
“好家伙，这瘟神怎么跟来了？”陆小川脑门上挂出一滴冷汗，下巴一个脱臼，寒毛集体站立正。
“喔？这就是传说中你那相好的？”華少趁机幸灾乐祸，“还真够死心塌地哪哈！”
“去去去~”小川拖起行李快步跑。
可惜，廖干将早已计算好了时机，一个箭步笔直卡进两人的正中央，他竖起眉毛向華少宣战，“这我的人，你给我少动鬼心眼儿。”
華少被指摘地莫名其妙，飞速判辨了下前方吹胡子瞪眼的“死敌”，这相貌(颜正条顺)如果见过不该没印象啊？他急忙从一长串儿好基友的表单里搜寻目标，忽然就记起在NN久以前，圈内的狂欢派对上，似乎当真见过一位热爱半裸扭屁股的花美男。
“你，你是那个爱亲嘴的廖敏？”
“呸！少蓄意栽赃！老子正重警告你！”廖敏挺身而出，一把将小川圈至安全地带。
可惜川美人并无意去承接此番美意，他抵命从对方身后挤出半颗脑袋，蹦出一句半……“谁是你的人……少……”
廖敏强捂住对方的嘴巴，将之架到一边，扑闪着一双勾魂桃花眼，一路看进对方眼里，口里柔声道：“放心，这次由我全程陪护，绝不会让你落入那淫贼手里。”
话说廖敏通过小川的微信筛出来華少此等危险人物，当下便急成了个热锅上的蚂蚁，于是，他一拍脑门杜撰了个NASA级的爆炸性理由跟CEO告假，“那个……本人因疲劳驾驶酿成惨祸，现受困于被害者处处理善后，申请告假N天，巴拉巴拉巴拉……mail尾部不忘深情落款，即便如此部门事务小弟仍当肝脑涂地安排妥帖做好摇控指挥……”
和谐号从站台上缓缓启动，以300KM的时速，穿过矮楼、石壁、遂道，向远方的辽阔世界驰骋而去，天是湛蓝的，地是绿的，文明沉积千年转瞬化入风的速度里。
陆小川依廖领导独断专行的意思，被安排在三人座的最佳位子，倚窗而坐，此刻正被迫欣赏窗外的“好风景”，而一旁的始作蛹者廖敏，则在一顿翻箱倒柜后，拉吧拉吧“同窗”的袖子，有意招呼“他的人”喝饮料，“宝贝儿，白咖啡，马来西亚的，要不来一杯？”
小川没吱声……“川儿他只爱养乐多。”被驱赶到走道位子的華少托着脑袋开始发话了。
廖敏有点上火，朝程嘴金连飞数记白眼，忙复转向一旁的终身好伴侣好言相劝，“旧街场的，味儿正着呢。”
“您老真该转行干安利！”華少托了个下巴斜眼损他，廖敏速度以刀子眼反击，一阵电光火石间，華少出人意料一个起身，“小川，晚上咱俩一间屋哈？”直接跨过人肉铁丝网去跟隔壁的隔壁做同居预约。
“找死啊你……”廖敏直接上去作势卡住对方脖子，恨不得double他两下子，正在这宣誓所有权的关键博弈(PK)中，兜里的iphone10开始铃声大作起来，他低头摸出来扫了眼，头皮一阵发麻，急忙傾身挤出位子，一路小步快跑着，赶往车厢尾部的休息区……
“哎，老大，你找我哪？”廖敏边跑边夹了电话。
“我说，廖总，咋回事儿啊？怎么就出车祸了？”对面的顶头上司传来焦灼的话音，“人没大事儿吧？”
“没事儿，没事儿，车子刮蹭了下，正被受害者拖着交涉呢！”廖敏煞有介事地回答。
不想，火车一个急转轨，一阵巨大的哄鸣声沿着通讯设备笔直就传输到了电话的另一端。
“嗯？不对啊，我怎么听着你像在车厢里呢？”对面的总裁大人迅速警觉起来。
廖敏额角冒冷汗，慌忙解释，“地铁，地铁。”
然而，播音乘务员非常不合时宜地开始尖声播报，“3分钟后本次列车即将抵达济南站，请各位准备下车的旅客……”
“嗯？”顶头上司终于从疑云中摸出几分头绪，“怎么回事儿？你怎么跑火车上去了？”他在通讯设备的另一端暴怒道。
“没没，这不是赶着去见受害者家属呢嘛？”眼见谎言兜底穿，廖撒谎那是只得打起补丁扛。
“……我说廖敏，咱俩认识多少年了，我还不知道你。要不是谈对象，啥事儿能让你抛下业务？N年前你跟个小子闹得死去活来的时候，跟咱们老总找借口那可也是出车祸。”老哥儿们兼大领导对小兄弟的心思摸得那叫是门儿清。
嗯啊？阿咧……廖敏为自己堪忧的智商在肚皮中悲鸣。
“哎，假我给你，你飘着也好几年了，情感上没着落也没法全身心投入工作，要这回真看对眼儿了，就好好把握，一举拿下……”老哥们儿到底还是忒贴心。
廖敏有点儿红眼眶。
“team工作协调好，别叫投资人逮着了，手机24小时开机，随时待命，部门要出了乱子，我唯你是问！”为了小老弟的个人幸福，老哥哥到底是压上了项目的未来……
“遵命！”可不说有差距呢嘛~为啥人家能干CEO？看这人性化管理落实的……（呃~）
“……哔~~小李子吗？周报改日报，急事视频会议，对，具体部署一会儿收邮件……”所以，廖大牛决定在追求个人幸福的同时，也不能糟践了老哥哥的未来……呃~~
7
途经5个小时的短途跋涉，高速火车拖着20几节车厢，穿越高原，跨过河流，一路以300公里的时速，抖擞着精神将一众小伙伴们安全送抵南方某城的精装火车站。華少伙同另俩大小帅哥从检票出口鱼贯出来的时候，疗养院委派的司机师傅+他的车已经恭候在出站口。
華少眼神好，打老远就认出了来接人的郝师傅，急忙隔空挥手，“郝师傅，这儿，这儿！”临到跟前还不忘礼节性地握手，“师傅，这我死党，老家也是这边儿的，这两天回乡扫墓。”華少介绍小川，“这个嘛……”轮到廖敏，他眼珠转了下，临时篡改台词，“IT土豪，资产阶级仇敌，要斩痛快斩，好给咱市GDP做贡……”没等華少肆意发挥完，廖敏已经一把堵住其嘴，以免“这厮”继续大放厥词了。
三人你来我往地互撕了一阵儿，吵闹着将一众行李扛上车，廖敏火速拖了小川霸占后车座位，开始跟相好推销起未来行程，他拿起手机，“看，咱俩住的地儿旁边有个不错的温泉，明儿一起去泡泡？”
小川思忖着万不可自投虎口，推倭道，“呃，要不等華少一起吧！不得先扫墓吗？”
廖敏听得有点儿不是味儿“哼！”。
“明儿我得办交接，”華少别过脑袋回了句，他窝副驾驶座里查了下排班表，接道，“要不后天吧！后天不当班，先去公墓祭奠你哥，回酒店再去泡泡温泉，明儿你俩可以先四处逛逛，据说山下的船菜不错……”
三个人七嘴八舌地闲聊着，金杯面包车在一片“详和”的氛围里一路向着此行的目的地——華少的工作+住宿地点蹦哒。
華医生此次出差的疗养院坐落在群山环抱的城郊风景区，四周层峦叠嶂，流水潺潺，是本市出了名的AAA级自然保护区，园区内不仅度假村林立，更坐落有大片的别墅群。華少单位的疗养院由中石油出资，诊疗区与配套度假酒店相连，环境优雅，风景秀美，華少平时在诊疗区值班，住宿时则投奔近旁的度假酒店。
小川和廖敏跟着他办入住的时候，下塌的就是诊疗区旁的这幢配套酒店。
见自动门敞开，迎来三枚长条状极品帅哥，正在服务台玩电脑的蛇蝎美人急忙站起来热络招呼。
“華医生，可是来住店啦？”细腰大胸脯的佳丽亮着嗓门儿跟熟客搭话。
“可不，还带了笔新生意。”華少领着俩亲友步入大堂，眼珠子向身旁的廖敏一瓢，蛇蝎美人十分会意地接收信号，“哎哟！也给您也开间房？”她对廖敏殷情招呼。
廖敏被这声招呼招呼得寒毛倒立：这对白，怎么好像拉皮条？
头牌姑娘不了解美相公的内心世界，低下脑袋程式化地查询入住登记，等扫到空房标识的时候，“華医生，三间？”她敲着键盘道。
“两间。”華少垂眼在服务台子上划圈圈。
“一间双人标？”美妹纸低头继续搜寻目标。
“no，no，no”華少摇摇手指，“两间大床房。”
三个人不知所谓地齐刷刷望向他。
華少抿嘴贼笑，廖敏忽然就回忆起華淫棍方才对小川的同居邀约，怒由心头起，上前一把紧紧卡住对方的脖子，企图将之就地正法，“欠揍啊你！”
住宿最终的调配方案，终因廖护卫的誓死捍卫，取得了决定性胜利，小川得了个大床单间，華少顶着满头包，被迫打包给廖敏的双床单间，理由是：方便监督。考虑到终身美伴侣年底购车的宏伟计划，川对象的房费廖大款给主动买单了。
迎宾美人殷勤地送三人去房间，抢房大战的胜利者廖敏以战神的雄姿雄赳赳气昂昂地跟美妹纸唠起家常。
“您这儿设施不错哪，哪年盖的？”廖敏扫了眼金灿灿的大礼堂搭仨道。
“您瞧着新是吧？”蛇蝎美人咪咪笑，“这两年才翻修大建过，其实都盖十几年啦，華医生也知道。”说着回过身去跟華少确认，“医生，是吧？”
四人已经前后脚走进电梯门。
華少咪着眼睛静了静，才接话，“对，以前只是招待所。”他回道。
“喔！风景这么好，生意一直不错吧？”廖敏不以为意继续闲话家常。
“也得看天吃饭，若是遇个天灾人祸，方圆十里都别想消停。比如十年前……”蛇蝎小姐摁下了楼层键。
“十年前？啥事儿啊？”廖敏顺势问。
“一桩命案。”
8
众人集体变脸色，美妹纸急于打圆场，“瞧我这话说的，呸呸呸，都过去十年了，可不是在咱这酒店哈，是离这头十几里地外的小洋楼。”
“呃，咳咳咳~”，廖敏干咳了两声来顺气，嘟哝着道，“都什么人命案啊？”
“嗯……听东家说，养子砸死了养父，一大一小死了两个人。”小姑娘随口应道。
闭塞的电梯间，空气极速冷凝到了极点，廖敏只觉后方同伴站立的方向，莫名弥漫过来一股冰冷的气息。
“这儿风景好，十多年前，市里先致富的，都流行在这片地儿上盖小楼，”解说员继续，眼睛盯着的地方，标识屏上的数字一个一个地急往上跳，“据说十年前的案子就发生在其中的一栋里。”空气一点一点下沉，渐渐稀薄，万籁俱寂之间，“叮”的一声，临近窒息顶点之际，终于从电梯门敞开的地方，透进来一丝光亮，清新好闻的空气涌进来，夹杂着楼道里新鲜花束的清香，以及俏姑娘再度开腔的甜美嗓音，“得，到了，大伙儿注意跟上我，当心脚底下……”。
一众人鱼贯而出，迎宾美人在门对门两扇房门前立定，对三位美男子卖家式吆喝，“就这两间，住得顺心，可得给全咱家五……”
廖敏想在进房前再跟小川说上两句贴心话，一转头，却感觉身后站着的像个空洞的陌生人，目光呆滞，了无生气，在惨白灯光的映照下，竟似极了一尊冰冷华美的欧产石膏像。
他下意识就一把拉住了对方的胳膊，生怕一不留神，人像便要就地灰飞烟灭，“你……没事儿吧？”
那人一惊之下回道，“呃，没事儿，”回魂似的，跟着有意去挣脱对方的辖制，“火车坐久了，有点晕，”几下挣扎，又气若游丝，“我进屋睡会儿……晚上……晚上吃饭不用叫我了……”转身的一瞬间，却再叫廖敏抓住，双方僵持不下之际，華少从阴影里走了过来，伸手一把扣住廖敏的手腕，力大无穷，他的表情异常严肃，全然不见往日的戏谑轻佻，廖敏没见过这样的華少，竟然就在那股子不容置疑的震慑里，不知不觉放开了拉住小川的自己的手。
“让他好好睡一觉吧！”華少面无表情地说，“别再多说了。”
在这股不容抗拒的气势的压迫下，廖敏感觉自己的嘴唇下意识一开一合，一字一顿地蹦出道，“那……不打扰你了……”小川默然地点了下头，在对方的目送中，推门消失到了背后黑暗的世界当中。
9
夜幕低垂着，幕色从云层的一边一直蔓延至层峦叠嶂的尽头，这是入夜时分，整个世界没入一抹轻薄墨色。远处，浓淡相交的山影层叠绵延，萧索的青灰气色回荡于林间。坳隘乖戾风卓旖旎间，一个墨点似的人影从其中狂奔出来，身影化入夜色，游移着渐行渐远。
天水落入隘间低洼浅滩，蜿蜒聚作汩汩清流，百余年来寻得一蜿高低清净，每遇近身生物，难免泛过几丝忧怨皱纹。
溪水受了惊吓抖过瑟瑟波痕，远方闯来无名惊扰者，有意搅乱这一方天赐清净……少年人一路由远及近奔进山涧，未得近身，却在石子地上绊过一跤，扑倒在地上，山风撩起他的短发，萤萤天光打量他的脸。他吸了两记鼻子，使劲儿撑起身子，摇摇晃晃着爬起来，抬起袖管胡乱抹了抹脸，望着群山出口的地方，似有泪光闪动，他拍拍衣裤站稳身子，又从地上捡起张皱巴巴的纸，默读了一阵儿……泪水再次涌出来，他擦擦眼角，终于发了狠，撕碎了纸张，狠狠甩入空中，望着飘洒而下的碎纸屑，他又发出几声呜咽，缩起身子，蹲身抱住一团，沉声哭泣。
比群山更加遥远的云层的深处，正隐约传来声声雷鸣，偶有红光闪电，惊得脚下群山阵阵震颤。云层翻覆的倾刻，夜色瞬间深重起来，当第一颗雨滴打到男孩子的手背上时，他才从疼痛中醒觉过来，在大雨倾盆的前一刻，向着青葱山腰处的居所飞奔而去。
这是座乡间常见的自盖小洋楼，表面尚泛一股簇新时新气，落成的时间不久，漆色木门紧闭，红光划落之际，方显猩红本色。男孩子将手落到门把手上，呆立不动，待得一记闷雷打过，才受了一惊，仰面朝向夜色深处的尽头，几颗斗大雨滴打向他的面颊，他吃了痛，才终于拾起意识开锁进门。
厅内窗门深闭，帷幔低垂，整个空间深锁于黑暗，屋外，已介雷霆倾盆之际，屋内，则落入密闭施加的重压。他悄无声息地步上楼梯，也不开灯，风雨穿过厚重阻隔传进来淅嗦水声，一楼厅堂五斗橱上的555牌座钟，清晰地打出滴答滴答的走针声。
二层中央的卧室房门虚掩，一条细缝忽隐忽现，在漆黑过道里，闪出一丝光亮。男孩子迎着光亮就走了过去。屋里飘出一丝细微呻吟，他吓得身体轻抖，缓缓走近过去，轻轻推开些房门，探过头去，当他瞪大眼睛之时，整个世界曝露于白炽灯光下：
坦荡相对的肉体，交缠的四肢，深贴的口鼻，亲密的喘息，灼热，激情，抵达临界点的亢奋，以及色彩斑斓的欲望的终极——他呆若木鸡，死死抓住身边的门框……小谷在刺目的强亮下，一个翻身，跨坐到对方身上，回身就是一记媚眼。
陆小川从梦中惊醒，多年前斑驳的影像依稀浮现，身上是湿的，手脚冰凉，屋外，廖敏正在砰砰地敲着房门，喊他出来。他靠着枕头抬起手，遮了下从窗帘缝里射进来的日光，才惶然意识到，那些记忆碎片距今已有十余年，他平复下心境，起身，前去迎接屋外日上三杆的阳光……
10
“走，我租了辆车，带你去兜风！”房门一开，廖敏二话不说，一把将一顶不知从哪里捣腾来的毛边草帽，罩到小川脑门上，上方明晃晃飘出五个大字“为人民服务”。
陆小川刚刚经历了场毕生难忘的一夜惊魂，脑袋里一团浆糊，实在未能积蓄足够脑力去与对方智斗，稀里糊涂就被他这位“新相好”摁上了一辆破吉普。
廖敏奋力启动发动机，在一片骄阳似火的大好风光中，吉普却不给面子地闹起了罢工，在连着打了十N次火后，依然纹丝不动。廖敏顶着一头热汗，黯然神伤地抚着胸口眺望远方，一片绿油油的“生态农家乐”旁，一头合影专用老黄牛刚巧在他主人的驱赶下从两人身边缓步挪过，对着吉普车上的廖敏，黄牛斜着眼就长哼了一声“哞——”，在它身后，不远处一辆拖拉机正“突突突”健硕地在田野里蹦哒(劳作)。
十几分钟后，牵牛人摘下草帽，挥舞着手中的红色人民币，向远处的拖拉机洒泪挥别，身边的原生座驾不屑一顾地又长出一声：“哞——” (牛的语言=_=)
“刚——你——借——拖——拉——机——给——了——人——多——少？(刚你借人拖拉机给了人多少)”在一片突突的轰鸣中，陆小川转向身旁的驾驶员，扯着喉咙咨询。
“一——张——100——人——民——币~(一张100人民币)”正全神贯注于搞定方向盘的廖敏倾过身子，不得不扩大分贝去回应。
“这是嫌少吗？”小川一回头，远处的远处的远处，豆丁点大的牵牛人正作势要追上来，挥舞着手中的草帽+人民币示意他们掉头。
廖敏回头去验证了下，急吼吼加速逃离，“我这属于非人力所及之不可抗力~”他大声辩解，“现金余额不足！”拖拉机拙劣地向后放了两个P，犟起脾气只稍稍向前提了一咪咪点速度，廖敏报怨似的拍了记手底下的车头，“你主子不支持扫码付费~~”他大起嗓门儿为自个儿开脱！
拖拉机一蹦一跳着扎进林子数十公里，待到两人发现此路不通时，中控台上已经亮起了柴油不足的警示灯。
“看来不是嫌少。”小川皱着眉头跳下拖拉机准备去查探路况。
廖敏紧随其后，当发现横在路中央的施工路障时，他不得不扶额哀叹！
“前方施工，请绕道慎行！”警示牌上挂着礼节性的常用警示语。
廖敏气不打一处来，踹了脚警示牌，“就你这一条道，能往哪儿拐？”他吼道。
此刻的拖拉机主，正哀怨地坐在田梗上，思索着如何利用一切可行手段，去拖回一辆巴巴着要去死路历险的拖拉机，他无奈地吐着烟圈侧头悲叹：“大黄，城里人的心思，偶(我)是真不懂！”一旁的大黄，心领神会于主人的心意，它扬起嘴唇，跟着意味深长地哼哼了一声——“哞——”，译：偶们(我们)牛的心思，内们(你们)人类也不懂——
转回头说下“城里人”的近况，廖敏，小川，并未甘于命运的宣判，一个百度地图，一个高德地图，正GPS定位，致力于在死路里寻找——小路。
两个人一来二去，在APP上划了数圈，廖敏异常兴奋地宣布：搭11路拐过林子，就是林间休息区。
“公交？”小川不解道。
“俩腿儿，呵呵！”廖敏苦笑了两声，不忘在逆境中找点儿“乐子”。
两人从拖拉机上拖下一些随身物品，肩并肩就一头扎进了身旁的林子。
阳光穿透茂密的银杏树叶，打下影影卓卓的斑点，角鸮，伯劳，金腰燕，各色奇珍异鸟于光影间扑来跳去争相齐鸣。小川只觉鼻端隐约嗅得一股好闻的奇香，分外熟悉……
“这味儿好熟啊！”廖敏道，接着下意识去大脑深处拼凑记忆残片，正在廖黑客有意展示自家挖掘数据的强大功力时，一声“咕噜”打断了他的思考……
小川僵着脸捂住肚子，却无法抵制第二声“咕噜”的来袭。
廖敏忙上去扶他，做起自我检讨，“我的失误，原想拉你下山吃的~~”作势去驮他。
小川急忙推托，“我没事，”说着下意识去推挡对方的殷勤，脑中电光火石闪过一丝幻影，脱口而出道，“……满地香？”两人双双向香味的来处望去，似乎又有某些潜伏影像上下游浮于他的脑海。
“没想到这地儿还能长出这东西！”廖敏嘴角一勾，露出一个迷魂笑，“你小时候也挖过？”他笑对小川。
忽明忽暗的人影在记忆的表层游移，忽尔奔跑，忽尔蹲坐，忽尔格格格地轻笑着，忽尔又似乎靠近了他，拉着他寻着这奇香，去挖宝。
“小川，有满地香！”
“小川，熟了！”
“小川，去山里吧！”
“小川，我弄到了铲子！”
……
“小川，埋了吧！”
“这是我们的秘密！”
“只要一切埋葬，一切亦将不复存在……”
真实与幻影交织到一起，小川只觉阵阵眩晕，记忆深处有什么正渴望冲破阻碍破茧而出。
什么是真实？什么又是假象？在虚实光影之间，他试图去抓住自己清明的神志，却又似乎无能为力……
一个人影浮现出来，又隐没下去，一段记忆，亦或者一个消逝的时代……
……
走吧，
眼睛望着同一片天空，
心敲击着暮色的鼓。
走吧，
我们没有失去记忆，
我们去寻找生命的湖。
走吧，
路呵路，
飘满了红罂粟。
——《走吧》片段 北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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