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两点多,村庄沉寂,一轮皎洁的弯月挂在夜空,群星铺满苍穹,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曼红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巷子里,喘着粗气。
他来到李筱家,用拳头将铁大门砸得山响,左邻右舍的狗此起彼伏地吼叫起来。见李老汉开了门,曼红迫不及待地问:“叔,李筱在家没?能不能送我媳妇去趟医院?”
李老汉听后大惊:“你媳妇咋滴了?”
曼红躲闪着叔叔询问的眼光,像是没有听见,只一个劲儿地强调:“我们得去医院,得快点儿!”说罢探头喊到:“李筱!用一下车,送我媳妇去趟医院!”
李老汉摊开双手,抬高声音问:“到底怎么啦?”曼红气急败坏地说:“我媳妇指头崴啦!”
李老汉追问:“三更半夜的做什么,指头就崴了?”此时李筱已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门口,曼红扔下一句:“哎呀!现在顾不上,以后再跟您说!”就拉着李筱钻进了车里。

来到曼红家,大门竟然倒在地上,李筱心里疑惑:家里遭遇匪徒了吗?
曼红将媳妇桃子扶上车,两人坐在汽车后座,桃子压低声音啜泣着,泪眼模糊了轻轻伏在膝上的右手,疼痛却钻心似的啃噬着。
开车的李筱从镜子里瞄了一眼后排的曼红,只见他脸色铁青,望着窗外的夜景。李筱猜到了八九分,这两口子刚刚又打仗了!
曼红脾气暴躁,生起气来有股不要命的劲头,结婚十几年,气不顺就拿桃子出气,轻则辱骂,重则拳打脚踢。
桃子体态丰满,声音细柔,为人和善。第一次与曼红发生争执,是结婚后不久,桃子还沉浸在新婚燕尔的喜悦中,将近年尾之时,她漫不经心地对曼红说:“我想回去看我父母,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不料曼红却粗着脖子说:“这不刚结婚,看啥看,那么远,来回一趟都快过年了!”
桃子不依,倔倔地说:“你不去我去,我自己去呗!”
桃子怎么也想不明白就这就话激怒了曼红,还没来得及反应,曼红的大手就在眼前一闪而过,脸上便热辣辣的,她下意识地捂住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只见曼红黑色的脸红涨起来,伸出手指着桃子命令道:“我说不许去就不许去!”
桃子站在原地发怔,转念一想:“不行,这刚结婚就给我下马威,不能认输。”于是她放下手,理直气壮地说:“我偏去,这还真不由得你。”曼红就像被点燃的大炮,又扬手打了桃子一把掌,桃子像被激怒的兔子,跳起来抓住曼红的胳膊咬了上去。
不可开交之际,曼红的父亲闻声走了进来,呵斥了小两口,问明了原因,一本正经地怒斥了儿子:“越发长本事了,打女人算什么本事?给你娶媳妇是让你过日子,不是让你打的!”老人给桃子做主道:“以后再打她就先来打我!”
曼红没想到父亲竟然向着刚进门不久的儿媳,却痛斥了自己这个亲生儿子,一时气的咬牙切齿,无处发泄,无赖似的爬在墙上使劲撞头,任母亲如何拉扯都没有用。桃子看到疯了一般的丈夫躲到了屋外,在漆黑的夜里,唯有屋内闷闷的响声分外清晰,不自觉地竟然腿抖了起来……从此以后她便十分畏惧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丈夫,凡是能忍过去的,绝不正面发生冲突。
同时,曼红也奠定了自己在家里说一不二的强势地位。在他看来桃子只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家庭妇女,没有任何见地。

五年之内,桃子陆陆续续地生下一儿一女。曼红待桃子也时好时坏。心情不好时,看到哇哇啼哭的孩子便心烦不已,忍不住向桃子开炮:“怎么带孩子的?这点事都办不好,要你干啥用?”然后甩开门帘扬长而去。回来后又像换了个人似的,抱起孩子逗桃子开心:“看看你的妈妈今天做什么好吃的啦?”然后故意伸出脖子闻闻并夸赞一番:“妈妈的饭真香呀!”
桃子常常在委屈、生气和哭笑不得间徘徊,她惧怕曼红,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想过离开他,可天一亮就将所有逃离的想法都抛诸脑后了,取而代之的是没完没了的家务活。
有一天正在吃饭,曼红突然叹了口气。桃子以为丈夫这颗炸弹又要爆炸了,她疑惑地、小心翼翼地望向他。曼红转头对桃子说:“媳妇儿,我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活不命长!”桃子松了一口气,却又不知丈夫何出此言:“为啥?”曼红说:“我这个人脾气不好。”空气静止了几秒钟,桃子慢条斯理地说:“那你就不能改改?”曼红抿了一口酒,夸张地表现出无奈的样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由不得自己。”放下酒杯后,他很认真地看着桃子说:“这些年你担待了我多少,我心里门儿清。”桃子心里特别感动,但没有接话,只顾低头吃饭。

本以为日子就在这些小打小闹中度过了。谁知曼红又闹出一桩事。
刚开始得知曼红出轨,桃子不愿意相信。她以为丈夫只是脾气暴躁一些,她只要忍一忍,家里便会风平浪静,过日子不就是东风压倒西风,或者西风压倒东风嘛。
曼红的邻居开着麻将馆,女主人春燕个子高挑,皮肤黝黑,说话铿锵有力,骨子里透着几分硬气。麻将馆热闹非凡,男男女女络绎不绝。
桃子以为丈夫只是爱玩钱,过过瘾。谁知日复一日地搓着麻将竟和春燕对了眼。麻将馆人多眼杂,消息很快传到了桃子这里。眼见着曼红流连于麻将馆,桃子无计可施。她越想越气,这事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了的。
这天吃过晚饭,太阳还未落山,曼红急急忙忙穿戴整齐又准备出门。桃子强压着怒气问:“你干什么去?”曼红漫不经心地说:“去麻将馆啊!”桃子只觉浑身酥软,无奈地撇过头,有气无力地问道:“什么时候回来?”曼红又是模棱两可地回答:“什么时候散场什么时候回来啊!”说罢轻飘飘地走了。留下桃子一个人一边收拾碗筷一边生闷气。
胡乱收拾好,桃子只觉如坐针毡,十点左右,她来到院子里,听着隔壁搓麻将的声音、叫嚣声,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安慰自己也许丈夫正玩得尽兴。
过了一个半小时,她又来到院子里,此时已经万籁俱寂,桃子却无法平静了,她她赌气似的冲到到大门口,将门栓插好,转身回家钻进了被窝。辗转反侧了两个小时,桃子也没有睡意。
曼红心满意足地走到家门口,习惯性地一推门,“咦?门锁了?”他不信桃子有这胆量,再推,竟然真的锁了。他瞬间气血上涌,用尽全力推拉着门,大门里外晃动,夜深人静里犹如地动山摇。
桃子不予理会,将头缩在被窝里。时间在轰隆隆的声响里一分一秒地跳动。突然,排山倒海般哗啦啦一声巨响,门被推倒了,桃子听得心惊肉跳,心底掠过一丝后悔:跟他逞什么强呢?
曼红敦厚结实的身体踩过倒在地上的大门,气势汹汹地走进屋里,打开灯,一股脑地掀开被子,瞪着桃子质问:“为什么锁门?没看到我还没有回家吗?”
桃子索性一咕噜打滚做起来,怒视着丈夫:“你还知道这是你的家?不要脸!”
曼红脸上黄一阵绿一阵,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娘们儿。他用手抓着桃子头发,发狠逼问:“谁不要脸,骂谁呢?”
桃子疼得龇牙咧嘴,却不肯认输,举起手想从丈夫手里扯过自己的头发。谁知曼红使劲扳着桃子的手指,僵持不久,一声脆响,桃子颤抖着软了下来,忍不住眼鼻一酸,泪水便如波涛汹涌……
曼红见状,迅速放手,憋着的那股狠劲儿瞬间烟消云散,慌忙问怎么了?
桃子抖动着嘴唇:疼!指头疼!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车内静悄悄的。桃子头发凌乱,脸上泪痕未干,她两眼无神地望着窗外的夜景,暗暗下决心:这次一定要了断!
回到家后,桃子欲睡下,曼红面露愧色:“媳妇儿,今天是我不对,原谅我吧!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桃子面无表情地说:“这样的话我都听倦了。”她不明白,为什么丈夫每次保证后不是痛改前非,而是变本加厉!
曼红用双手捧着桃子的脸:“这次我是认真的!以后真的不会了!相信我吧!”说着流下两行热泪。
桃子看着纠缠十几年的丈夫第一次流下泪水,顿时心软,她相信他会浪子回头,于是很认真地说:“那你保证以后不去麻将馆,不再对我动手!”
曼红立刻赌咒发誓:“不会了,再这样我就是孙子。”
第二天曼红找人来将大门修好,桃子再未提起昨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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