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马蹄》一文中指出,马陆居则食草饮水,喜则交颈相靡,怒则分背相踶。这样的天性是马的智巧,而人为对马施以规矩,则会引起马对人类的反感,借此论证圣人出现给人类带来仁义礼乐的规矩,造成了“民乃始踶跂好之,争归于利,不可止也的弊端。
台湾学者傅佩荣的解释,马是万物之一,有它自身的性与命,但是从人的角度来判断,就要设法让它变得有用,结果呢?善于驯马的伯乐会淘汰一半以上的劣马。儒家所谓的圣人,是为了治理百姓而强制礼乐,倡言仁义,结果呢?人们脱离了道与德,苦不堪言。道是根源,德是本性,人实在不必刻意作为自寻烦恼。庄此文意在表明反对束缚和羁绊,提倡一切返归自然的政治主张。我想起了哈耶克。
哈耶克在《致命的自负》有个重要的观点:理性永远不可能理解和设计传统。理由有二:一是没有一个人可以完全地彻底地了解另一个人,所以,没有一群人可以做到完全地彻底交流;二是传统的传承是大范围事件,是由许多人的心灵接受和传递下去的,那些试图设计和改造人类未来的人,他们错在对理性抱了过高的期望,人类中就出现了所谓的致命的自负。
哈耶克另一部作品《通往奴役之路》也有观点:一个社会的生命力在于人的创新活动,如果思想受了控制,人们的创新精神将会枯竭,长此以往,没有一个计划经济的国家能够保持其效率不下降,因为效率就是千千万万人日常劳动中不断改善成效的创新努力。哈耶克还举了市场经济的例子,市场存在于所有人类社会的传统中,它发端于人类交换的天性,通过人人自利的交换过程,人们不仅传递着需求和供给的信息,而且传递着互相认为好的想法,进而分享着某种共同的道德、价值、法律等,由此保证一个社会永不枯竭的创新活力。
哈耶克与庄子虽然相隔千年,但思想起点一样,可对推动社会发展方面却南辕北辙:哈耶克的深刻在于通过承认每个人的个人利益,为每个人自由思想和探索提供了人类目前所知的最大激励,从而推动社会不断往前,庄子侧重在于提倡去知去欲以保持人的天性,实现万物并育而不相害的小国寡民的至德之世,开了历史的倒车。
黑格尔说过,中国人在过去两千年期间始终停在历史之外。我以前一直理解不了这句话,刚才重读庄子的文章,又联想到哈耶克的思想观点,似乎有所悟:从孔子述而不作开始,西方的学术总在争论与否定中发展,而中国古文化却总是在被后人不断领悟诠释里延续下来。那么,黑格尔的观点是不是仅指中国古代思想史而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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