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莱和夏甲
文/一本万利
撒莱张开眯缝的眼睛，费力地弯下腰去够脚边的葡萄，这两天打碎茶盏、撒了灯油，手脚不似从前。
太阳还没偏西，她却恹恹地想要瞌睡会儿，遂呼唤使女：“夏甲，拿块毯子盖到我的腿上，我感到有些风凉。”
“是的，主母，我马上给您盖上。”夏甲应声拿起红色羊毛毯。
自从来到伽南，夏甲就一直侍奉主母。她的手儿灵巧，能用天上的云朵织出七彩布匹；她的声音清脆，即使是夜莺也不敢在她面前歌唱；她的眼睛明亮，就象天空中最闪亮的那颗明星；她的嘴唇娇艳，比得过那初晨绽放的凤仙。
为撒莱盖好毯子后，夏甲亲吻了她的嘴唇，她拿起水罐，却被撒莱拉住手，“放下水罐，坐在我的身旁。”
夏甲顺从地坐下，这时撒莱问道，“你可有喜爱的男人？”
夏甲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她没想到主母会提这个问题。
“那你想不想和我一样：住在这帐蓬里，在树底乘凉，吃水果、喝美酒，有使女服侍，再不用做粗笨活计？”
“我只知道生而为奴，怎么会想的这好事呢。”夏甲摇摇头，轻声回答。
“倘若你愿意为主人生下儿子，我保证你能过上这样的生活。”撒莱很满意夏甲的身体，她看着夏甲胸部丰满、腰肢丰腴。夏甲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垂下头望着主母，她的嘴唇有些干瘪，眼角都是皱纹，眼神里充满期待。
撒莱干脆坐起身道，“我既不能生育，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会象爱自己所生一样去爱他。”
夏甲笑笑说，“好的，那就听主母的安排。”
撒莱眼里的混浊仿佛一下隐去，嘴角的笑纹也慢慢舒展开来。
月亮已经升到树顶，亚伯兰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他走向帐蓬，掀开帘子，油灯扑扑地跳，撒莱在地毯中央微笑着迎接自己的丈夫。
她接过亚伯兰手里的皮鞭，端出已备好的水，给他洗脚。
亚伯兰挨着妻子坐下，“今天遇到件怪事，祭献的时候居然有只鸷鸟来抢那些牛羊，你说，主预言我的后裔会拥有这片土地，可是我的儿子又何时能出生呢？”
撒莱伸手摸了摸亚伯兰的胡须，安慰道：“你已依主的要求祭祀，主的预言必会应验。既然耶和华没有让我生育，那么你儿子就应该是其他女人为你生。"
她满心欢喜，热切地望着丈夫，“我的侍女夏甲年轻，身体也好，给你做妾正合适，很快我们就能有孩子了。”亚伯兰心里一暖，他搂了搂撒莱的肩点点头，相濡以沫几十年，知夫莫如妻，凡事都能想到自己前面，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获得丈夫的应允，撒莱安心地睡去，当晚她梦到一个金发的婴孩在云端欢笑，那笑容简直要把人心都化，阳光洒在婴孩的脸上，细细的汗毛看得一清二楚，她正伸出手去抱他，云朵却缓缓地向远处飘去。
此时，夏甲坐在羊圈外，她有些想念母亲，自从法老把自己赐给主人后，快十年没有见过她了，都有点想不起来母亲的模样，只记得她的身上有着水仙花般的芬芳。自己比母亲幸运，不必嫁给奴仆，更不用担心和子女分离，她胡乱想着，月亮已经高高地悬在空中。
一夜无眠。
太阳还没有升起时，撒莱就叫来夏甲，赐她新衣，安排人给她梳洗。吩咐仆人准备美酒牛羊，又忙着搭大彩棚。黄昏时，新娘头戴花环，亚麻色的头发散开，她坐在椅子上，努力睁大眼睛，她觉得脚下踩着羊毛，好在使女扶着她走出彩棚，直到亚伯兰走过来给她戴上头巾。
自此，夏甲每晚和丈夫同寝，不再去做以往的粗活，撒莱常常邀她一起用餐，饭食自是比过去美味很多。她话不多，常常是撒莱问一句她答一句，“主人昨晚睡得怎样？”，“睡得很好，主母。”；“吃饱了吗？”，“是的，主母。”
当季风吹起，约旦河水上涨时，温暖的雨季不仅带来生命的雨水，也带来生命的消息，夏甲有了第一次孕吐。
撒莱每日去夏甲的帐蓬，幻想这孩子的模样，是不是和那晚梦见的婴孩一样，她又添了一个从使女服侍夏甲。
田里的庄稼在抽穗扬花，夏甲抚摸着小腹坐在树下，她相信自己腹中怀着的是男孩，他是亚伯兰的独生儿子，他会继承这片丰袤土地，他会拥有这无尽的牛羊，他会站在高高的圣坛上，他会和他父亲一样率领子民......
她的眼前有些模糊，仿佛看到到年迈的撒莱在请求自己的照料，向她祈求一顶结实的帐篷，想到这里，她轻拍肚子低声说：“儿子，我以你为荣耀。”一阵风过，几片树叶飘落下来，她不禁拉拉裙子，唤来侍女，“拿块毯子盖到我的腿上，我感到有些风凉。”
晚餐撒莱亲自送到帐篷里，夏甲坐在她对面，有条有焦黄色、还冒着油的烤鱼，伸手拿过来，吃了几口，又想起点什么，抬头说道：“明天我要吃雏鸽。”她如愿以偿，每日晚餐都得到所要求。撒莱的皱纹似乎又加深了，她的眼睛眯缝着，望着油灯扑扑地跳，照得影子也不停在颤抖。
中午撒莱还在打盹，夏甲已派人来索要银盘。这银盘是多么珍贵，岂是一个妾能消受？撒莱没有回答，她转过身，拿起盘子里的一颗石榴，搁到仆人的手里，说道：“你去吧！”。
羊羔入栏，倦鸟归巢，撒莱站在草地上，丈夫的身影出现在远方。亚伯兰刚下牲畜，惊喜地发现撒莱站在路边，月光轻抚她的面庞，他解下自己的头巾披在妻子的肩上，携着妻子的手回到帐蓬。亚伯兰坐下，仍然拉着她，“你就坐我身边，洗脚的事让仆人们去做。”
“我因你受屈，我将我的使女放在你怀中，她见自己有了孕就小看我，愿耶和华在你我中间判断。”撒莱脸上挂满了泪水。
“使女在你手下，你可以随意待她。”亚伯兰抚着撒莱的背。
夏甲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扶着背上的麦子，汗水流进眼角，刺得生疼，麦芒扎进了她娇嫩的皮肤。阳光晒得泥土发烫，地里的人们忙着割麦子、运麦子，大家来来回回路过她身旁，没人回头看她一眼。
她一路思忖着，撒莱也不再允许她回帐蓬，难道就这样把孩子生在地里头？她揉着眼睛，鼻子通红，放下麦子，缓缓走进凉棚，咬着刚领的面饼，她却咽不下，难道就永远在这里做粗活吗？
主啊，你是否听见我的哭声？主啊，你是否看到受苦的人？
亚伯兰，你在哪里呢？你知道你的孩子在遭受什么吗？我不要土地、不要牛羊、不要美酒，只是想回到你的身旁。
除了麦田还是麦田，看不到尽头。
露水刚刚凝结在草尖，公鸡还没打鸣，夏甲悄悄地起身，她包着头，朝西方走去，那里是她的家乡、有她的母亲。她仿佛闻到母亲身上水仙花的气息，于是加快了脚步，风儿从耳畔吹过，飞扬起她的发。
看到前面的路口，夏甲拿不主意该走哪条道，晚霞挂在天边，象镶着金边的面饼，她决定就在这泉水旁歇息。正当她蹲下，准备把水罐放入井里，竟发现水面上有个人的倒影，惊得一起身，水罐磕到井沿碎作几瓣。她看见那人穿着长袍，长有一对洁白的翅膀，原来是耶和华的使者。
“主母让我背麦子，我见不到自己的丈夫。”夏甲哭道：“我从我的主母撒莱面前逃出来。”
“你回到你主母那里，服在她手下。”使者的长袍随风飘荡，神情肃穆。
夏甲擦了擦眼泪，有些迟疑，使者又说，“我必使你的后裔极其繁多，甚至不可胜数。”
“主母会接受我吗？我曾经那样惹怒她。”
“你只要每日侍奉左右，尊重她、服从她，她必会善待你。”使者回答，又补充道，“你如今怀孕要生一个儿子，可以给他起名叫以实玛利（就是“神听见”的意思），因为耶和华听见了你的苦情。他为人必像野驴。他的手要攻打人，人的手也要攻打他。他必住在众弟兄的东边。”
“看顾人的神，在这里我也看见那看顾我的吗？”夏甲跪下，亲吻使者的脚背，“从此这井名叫庇耳拉海莱，每日颂扬我主耶和华的圣恩。”
夏甲回到撒莱身边，向她承认自己的过错，泪水打湿了撒莱的脚面。
不久，夏甲生了一个儿子，长着金色的卷发，一如撒莱所梦见的模样，亚伯兰按使者的预言，给他起名叫以实玛利。
这年亚伯兰八十六岁。
故事来源：《创世纪》十六章
好中文的样子：S05E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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