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在海里移动很是庄严,这是因为它只有八分之一露出水面。
按照海明威的冰山理论,作者只应描写冰山露出水面的八分之一,水下的八分之七应该留给读者去想象。也就是说,八分之一的是文字和形象,八分之七是情感和思想。
卡佛被称为极简主义作家,小说《你们为什么不跳个舞?》确实极其简单,初看一遍完全没看懂,不知所云,再看几遍才稍微有点明白他在写什么。感觉他的小说非常符合海明威的冰山创作原则。
文字简洁
小说中的人物一共三人,一个中年男人和一对年轻的情侣。这个中年男人的年龄、外貌、职业,文中没有任何交代,年轻情侣长成什么样文中也没有任何描写。可是读罢全文,从人物的简单对话和动作中,脑海中仿佛有了三人的形象。这三人的形象可能在不同的读者的脑海里会有所不同,读者会把自己的经验跟作者的简洁叙说相结合,从而得到自己的形象。
作者在描写对话时,通篇只有“男孩说”、“女孩说”、“她说”、“他说”这样的字眼,几乎不去用形容词去描绘“怎么说”。人物说话时的神态、情感、思想,全都隐藏在对话中,即使描写所说的话,也是惜墨如金。
情节省略
中年男人为什么要把家里的东西卖掉,这样的情节被作者省略了,读者只能根据极简的文字根据自己的经验去猜测:他们的婚姻出了问题,女主人离开了男主人。
他又倒了一杯酒——一个“又”字,包括后面男人从超市回来带回来的啤酒和威士忌,可以看出,此处省略的是,这个男人嗜酒,甚至可能是个酗酒者。
把(梳妆台的)东西收进收纳盒,收纳盒在客厅放着——没有放在院子里等待买主的地方,显然是等待出走的女主人来把她的东西拿走。
锃亮的铝制厨具占了一部分车道——锃亮一词说明厨具就没怎么用过,也就是说,她和他虽然结婚了,但很少过寻常夫妻的家庭生活。
衣服、蕨类植物、银器、唱片,曾经是礼物——是他和她彼此赠送给对方的礼物?还是别人祝贺他们的婚姻、节日……送的礼物?不管怎样,说明他们有过美好的时候,可惜现在分手了。
“你一定很绝望或者什么。”她说。——女孩和男人跳舞,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她为什么得出男人“绝望”的结论?是男人的身体还是表情传达出的?作者只能靠想象。
几周后,女孩不停地对所有人说起那天的经历,可是,事情并不仅仅是这些,她一直想要表达出来。一段时间,她放弃了这种努力。——事情不仅仅是这些,还有什么?她为何放弃这种努力?作者全然不交代,留给读者无限的想象空间。
空缺、跳跃
文章的开头写男主人喝着酒注视着院子里陈列的等待出售的东西,突然就跳出了男孩和女孩。男孩和女孩肆无忌惮的对话,读者禁不住想,他呢?他到哪里去了呢?直到后面再写男人从超市回来,才知道那对小情侣来的时候,男主人正好不在。
他在人行道上看到了车道上的汽车和床上的女孩。他看到了开着的电视和走廊里的男孩。——这两句并列在一起,似乎也不太连贯,中间省略了或是空缺了他从人行道走到院子的过程。
文字简洁也好,情节省略也罢,乃至思路的跳跃,其实根本上都是极简。卡佛好像像一个慵懒的故事讲述着,他不动声色地讲着干巴巴的故事。可是,读者却能从干巴巴的叙说中展开丰富的想象,故事情节,人物形象随之也会丰满起来。他确是一个讲故事的大家,难怪被人们誉为继海明威之后的又一个短篇小说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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