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香第一次看到如晦,是在沈家大院的侧门,小小的二人抬玄色轿子里,坐着梅姨和如晦,轿帘轻拂,隐约瞧见的是梅姨苍白娟秀的侧脸和那张与梅姨长得极像的小脸蛋。一模一样的美人尖,配上略有些坚毅的下巴,桃花眼风流婉转却流露些倔强与不甘,让琴香直瞧着如晦暗叹有趣。
如意寻来时,正听闻沈家二小姐一个人在墙角叨叨:“怎么有那么好看的小男孩儿,比堂弟还要秀丽几分。” 如意瞧着远去的轿影,知道琴香小姐这是花痴又犯了,忍不住“噗嗤”一笑。“我说二小姐,这可是新入门姨娘的亲弟弟,论理你该称上一句‘小舅舅’呢,不然倒可以向老爷求门好亲事。”
琴香被如意取笑也不着恼,只是听到“姨娘”二字有些黯然。沈家大院的女主人筝娘,在琴香十岁上,因恼沈家堡堡主沈万成一心一意习武,结交武林豪杰,难得着家,一气之下离家出走,距今已两年有余。 其实沈堡主与夫人琴瑟和谐,很是过了几年恩爱时光。看两位爱女“曲华”“琴香”就知道,这是两人鼓琴捻曲,夫唱妇随的景致。筝娘离家后,沈堡主派了好几批人外出寻找未果,想着她气消了自然会回来,也从未起过纳妾再娶的念头。琴香也多次见父亲一个人在两人从前弹琴的落英亭默默沉思,还以为在这个三妻四妾的时代,父亲是难得的有情人。
其实也不过如此,墙角的琴香默默叹了口气。
如意从小伴随琴香长大,自然知道她的心思,急着替老爷开解:“二小姐,你看老爷房里夫人的画像,纤尘未染,定然是老爷试试拂拭的缘故。这番姨娘进门,也没有大肆张扬,只悄悄从侧门抬进来了事。听说安排的院落也是远离老爷夫人居所的梅苑,想来老爷是有苦衷的。”
琴香闻言一笑,知她是安慰自己,也明白新人既来,旧人不忘,父亲对母亲的情深已属难得。只是少女对于一心人向往情怀难解罢了。
然则沈家二小姐绝不是矫情忧思之人,也便就此丢下,转而问道:“怎么今儿那么早就寻来了?我还没逛够呢。” “二小姐,您每次逃课让我在先生那替您扛着,可知道我受了多少责罚?”如意苦着脸说道:“今天先生让练习琴艺,大小姐正认认真真在练习呢,你又悄悄跑了。偏偏今天先生中途折回来抽查,见二小姐不在,气的胡子都歪了。”
说着琴香挤眉弄眼学着秦于艺的腔调:“二小姐这也太不像话了,虽说天资聪颖,可这番不思上进,将来嫁人了丢的是沈家堡的脸面。真正的名门淑女,就得似大小姐一般,琴棋书画得心应手,更兼沈家大院的独门武艺,才是难得呢。”
琴香见如意学得绘声绘色,高兴地不行。“沈家堡的脸面有大姐撑着呢,她才是我们家远近闻名的才女啊,我就不高兴一天的光阴全浪费在这些死物上面。”
“要说聪明,我瞧着二小姐倒是比大小姐聪明些,不过大小姐耐得住性子,什么都肯下苦功夫。但凡二小姐拼些力,要超过大小姐是极容易的。”如意很是替琴香不平。 琴香不耐烦地挥挥手,她从不在意这些虚名,一方面是不愿与大姐争,另外一方面也是她不愿受束缚的个性使然。
如意远远瞧见老爷的贴身小厮梧桐走来,才想起正事,赶紧拉着二小姐往回走:“说了这会子话,倒忘了秦老头去老爷那告状了,老爷着我来寻二小姐呢。”
琴香和如意到达朝晖堂时,父亲并梅姨、如晦以及大姐曲华已落座。沈万成见爱女到来,朝琴香招招手,示意她到跟前来。 “如梅,这孩子就是我那顽劣的二姑娘了。她天性好动,既沉不下心读书写字,又瞧不上我们家的独门武艺,什么都弄了个半吊子,不过心眼是很好的。”沈万成宠溺地拉着琴香的手向梅姨说道。
“琴香,这是你梅姨,以后就住在梅苑了,没事可以去走动走动。这是你小舅舅如晦,以后也跟着你们姐俩读书。”琴香听到父亲此言两眼放光,还未发声,沈万成马上接道:“虽则如晦比你大上两岁,但是文静孩子,你可不许欺负他,好歹是长辈。”琴香只好像小狐狸奸计被识破般傻笑两声。
曲华听父亲所言,暗自垂下头,不免有些心酸。父亲是从来不会用那么随性的口气跟自己说话的。 “老爷,瞧您说的,二小姐我看其实兰质蕙心,只是于世俗的东西看不入眼罢了。至于说欺负如晦,我看是不会的,我也希望如晦这孩子跟着二小姐心思能活泼些,不要小小年纪像个老学究。”梅姨笑着圆场。 沈万成听罢笑而不言,倒是琴香听得心花怒放,觉得这位新姨娘颇有些眼光和意趣。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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