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茶

我与茶

我与茶接触很晚。我想了一下：我大概至少是在考大学以前，心里还没有茶的丝毫概念；而在上大学期间，虽然看见过老师喝茶，但对茶仍然没有任何的感觉；直到毕业以后，在单位工作，才平生第一次接触到了茶。我记得，那第一份茶缘，是茉莉花；那年，是1987年。我刚二十岁。

灵宝人喜欢喝茉莉花茶。那些年，我除了茉莉花，也没有接触过别的任何茶，就以为所谓的茶，就是茉莉花;而茉莉花，就是所谓的茶一一竟然也很长时间不认为错。而后来，当我知道，北京人所津津乐道的的“大碗茶”，原来也就是茉莉花茶这一事实后，我內心还窃喜得慌:那大碗茶，原来我早就在喝呀！于是就认定，茉莉花茶，就根本是一种大众化的平民茶，是最好喝的茶。于是我对茉莉花的感情简直与日俱增。而且还偏爱喝浓的。可是有一天，我的一位远方的大都市里的朋友，在一次闲聊中无意知道我喝茉莉花茶，十分不屑，也不理解，就对我毫不客气地说，你怎么喝它？你不觉它的香太俗气？我的脸霎时就红了:我还真的从来没感觉过它俗气啊。结果有一天晚上我就仔细地比较起茉莉花和铁观音来。茉莉花的香，真的可能比较俗气;铁观音，真的可能有点不同凡响。但我终究还是没有放下喝茉莉花的习惯。

茉莉花茶我是从一开始就很喜欢喝的，也是我今生接触的第一种茶，我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放下呢？更何况，我推荐年老的父亲喝茶，也是从茉莉花茶开始的。父亲爱喝茉莉花。乡亲们也爱喝。用滚滚的开水泡一壶，在冬天的晚上聊着家常，父亲和他们都很开心。而父亲更甚。有时候他有个比如说肚子不舒服之类的小疾小恙的，竟然也不看医生，只喝茶。可也怪，只要一喝茶，他的病立马就好。他对此也很得意。我每次回老家，问他，给你捎什么东西回来？他一反以前什么都拒绝的态度，爽爽朗朗地说，那——再捎点茶回来吧，家里茶没了。于是，茶也就成了我们兄弟几个孝敬他老人家的最好的礼品。

但我喝茶也不固执于某一种茶。凡是我遇上的，我都爱品一品，尝一尝的。这些年，大概也喝过信阳毛尖、安溪铁观音、黄山毛峰、西湖龙井、碧螺春、普洱……等等。每一种茶都有它自己的特色和味道。但我都习惯，都适应，哪怕是第一次喝。2013年，我查出了糖尿病。从医院里出来，我的口味大变，就只有红茶我能喝习惯了：从此就倾向专喝红茶。

我以为一个男人喝茶，比喝酒要好。喝茶时宁静；喝酒时噪杂，灵魂好像就不能安顿下来。我周遭的朋友，大都是有点酒量的，喝酒时就爱劝酒。酒一喝高，我就爱“现场直播”，挺尴尬；另一方面，半夜酒醒过来喝水，那滋味也够人受的。我总以为，那种时刻，也是我人生最痛苦的时刻之一。

孩子近几年在安徽上学。我由此想起了《红楼梦》中所说的六安茶和老君眉，心里很向往。孩子对他老爹也不客气，就一大包裹地寄回来了。我一看，不但有六安茶，老君眉，还有太平猴魁、祁门红茶等。我特别高兴，刚看完邮包，就双手向胸前一围，说：谁都别送了，这次我全包了！贪婪得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又因为我属猴，所以事后我还开玩笑地对孩子说:以后老爹就只喝太平猴魁了！老爹生活在太平盛世，不喝猴魁，难道要老爹喝什么？！但也只是这样说说而已，没有当真。

我喝茶质量都不怎么好。平常买包装的，还是称散的，只要价格稍高点，心里就不免发沉：怎么这么贵啊。于是立马就有了不想买的念头。坦白地说，这种情形对我而言可是多了去了。因为，我挣钱不易，全靠工资一一感觉口袋里有钱，要比家里有茶的幸福感更丰盈些。于是就有人说我这个人“花”——竟然什么茶都不挑剔；说我这个人没有“品”——什么茶都不拒绝。我看，他们是把茶比作女人了。

我自然爱女人。尤其是女人中的女人——美人。每当我看到那些摄影家拍摄出来的，或者是看到那些画家画出的美女的胴体，我心里都有一种莫名的兴奋。我感觉上帝造就了男人，又用男人的肋骨造就了女人，但女人还是比男人好看多了。晚上我一个人在家里独自喝茶，喝入神了，总梦想：要是有一个美人陪着，那该多好啊。。。可是哪有那样的好事儿！——而老婆那时显然是不行的。男女之间，我认为还是那种朦朦胧胧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彼此相悦的感觉最为深长。但是打住！那种感觉，绝不是暧昧。我开放，也不至于开放得要到暧昧的那种地步。

有人说，茶也是美人。我相信是。但我这辈子，由于先天不足，后天也努力不够，所以对欣赏、品味茶的风情和韵致，自觉还远远不够。我不能对茶的美说些什么话来——尤其是那些让别人听了感觉不一般的漂亮的话来。我对自己的无能感到羞愧。对茶，我只有低着头闷喝的份儿。假若有一天，真的有一位美丽的茶姑娘，或者是茶神罢，从一个不知道的地方突然神秘地向我走来，我想我一定会感到惶恐而且莫名的高兴;但是，我一定还会因为自己不是她的知已而要坦诚地对她说：美人，对不起，这一生，是我错过了你……

然而错过了就错过了吧，遗憾了也就遗憾着吧，我不后悔。我对茶，并不以拥有一一说粗俗点，就是占有一一为骄傲。我这个人怪，有点傲。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我都不愿意占有。在这一点上，我以为我自己还颇不俗。而且，我还以我有限的人生经验经常地这样认为，凡是最美丽，最刻骨，最永久和最令人怀恋和追忆的感情，往往都是那些一闪身而错过的，彼此没有任何结果的残缺的感情。对茶，我也希望有那样的一份感情，今生，在我们之间能永恒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