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一般显现,
湿漉漉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
——庞德《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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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离故地就像一次分手。
虽然已经有段时间没住那个老房子了,但是往昔五年光阴,一直生活在同一个地方,真是比谈恋爱还要久长。
从正式搬家开始,每次抽空过去都要大大的搜罗一遍,每次都觉得应该不剩什么重要的东西了,但是下次去还是发现不少,好像永远也搬不完了。要扔掉的物件总是显得不够多,不论有用无用,多少都有点记忆在里边,许多东西其实早就忘了,翻出来反而有惊喜感。
因为最近钥匙要转交给别人了,只得给自己限定,最后一次做个了断,结果弄了半日,几乎把车子塞得坐不下人去。
锁门的时候,天色渐暗,房间里好像充满了陪伴我度过日与夜的许多灵魂。那些离开的人似乎都留下了他们的一部分,在我关上门的那一刻,就要正式的再说一次再见。忽然间心里充满伤感,可真是一种奇怪的感受。
过了几日,我又回到了母校广院,在一个安静的下午坐在校园里,看着年轻的学生们来来往往。校园里仍然有师弟师妹在拍作业,就像当年的我们一样。我居然还能想起来那时候的一些细节,大家是如何笨拙的完成一部作品,又如何一瞬间各奔东西。
这个时节正漫天飘舞着杨絮,有一朵从我面前经过,我用手里的烟轻轻触了它一下,它不情愿的走开去。
给从前的老师打一个电话,他大约是依然那么忙,第一通电话没接到,第二通恐怕是手机在包里无意识地接起来的,我在听筒这一边收听了一分钟物品摩擦的混响。
今年北京的春天格外温柔,似乎脚步也徐徐的,比往年更能享受几日春光。这样明媚的季节本是稀少又难得,但居然勾起许多回忆来。
我想起上千个或模糊或清晰的面孔,那些如流逝一般存在于过去的人物。有的曾经交往甚密,有的仅有一面之缘,他们如同在一部无声的影片中充当群演,当胶片逐渐褪色时,似乎没有哪个人是独特重要的。
电影落幕,我仍然孑然一身,时常觉得自己不沾风尘。
但一个人无法在火星生存,他没有绝然孤独的可能。一个人不只是一具肉体,也不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因为他的存在,以及他与别人间千丝万缕的关联,形成了一整个鲜活的世界,牵一发而动全身。
实际上,绝大部分时候,这些关联并不显著。·
就譬如你在早高峰里闯进拥挤的地铁,和一节车厢里几百个陌生人一起分享沉闷浑浊的空气,彼此衣服上的纤维纠葛在一起,甚至肌肤相亲,互相厌弃。但是下车以后,你携带着许多不相干人的一些碎片,远远的把它们抛在脑后。
放眼整个生命的长度,也许除却血缘至亲,他人都是无足轻重的,是风是影,是繁花落尽归于泥土,是千帆过海不留痕迹。
你只会在某个情景里,忽然穿越了时空的界限,与那个平行世界取得某种五感之外的联系。那个时候也许你会想念一个人,也许会回忆某件事,也许会受到神灵的感召。你会有某种错觉,感到人与人的际遇真是奇妙,有那么多不期而至的相知,以及不可避免的分离。
只不过,一个无处不在的声音一直在不停重复,下一趟列车就要进站了,请您抓紧时间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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